第6章 我老公呢
经过翠云的讲解,李晓君已经大体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她叫李香,是李贞丽买来养大的,结果却被一个田老爷看上了,要强迫她从良,估计是钱还没赚够,她才百般阻挠。
穿越过来遇到人贩子兼老鸨子,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李晓君已经无语问苍天了,自己沦落风尘也就罢了,连从良都不行,到底是哪里得罪上天了啊?
自己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啊,老爹虽然贪财,除了贪污受贿也没做什么恶事啊,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自己啊?
再说了,祸不及家人嘛!
唉声叹气了一阵,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继续问小丫翠云鬟,“你叫翠云,是吗?”
翠云嗯了一声,答道,“嗯,奴婢叫翠云,是小姐您的贴身丫鬟。”
李晓君扫了她一眼,见她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长得瘦瘦小小的,但却颇有灵气,假以时日绝对是个小家碧玉型的美女。
“翠云,咱们这里是不是一家青楼啊?”
翠云点了点头,心说小姐啊,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们这里是媚香楼,是旧院最有名气的青楼呢,妈妈为人很豪气,很多恩客都慕名而来。”
果然如此!
李晓君只想骂娘,既然已经大体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她忍不住又问道,“咱们这里既然是青楼,从良是好事啊,那个贞娘为什么不愿意放我走啊?”
“呃……”翠云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小姐,你是有郎君的呀。”
“我有郎君?”李晓君惊愕地看着她,心道一个妓女居然还有老公,这绿帽子戴着很舒服吗?
多半是露水夫妻吧!
翠云见她又发傻,便重复了一遍,“小姐真的有郎君。”
李晓君忙问道,“那……我老公呢?”
“老公?”翠云心道什么跟什么啊,“小姐说的可是侯公子?”
李晓君一脸茫然,翠云见她不明所以,又道,“小姐的郎君是归德府的侯公子啊!”
“归德府的侯公子?谁啊?”李晓君一脑门黑线,又问道,“那他人呢?”
“这个……他前天逃走了!”翠云想了一会儿,解释道,“官府的人在抓他,他提前得知了消息,就跑了。”
“跑了?”李晓君有些懵逼,原来自己的对象是个逃犯啊,不会是贩毒的吧?
“跑到哪里去了?”
翠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晓君又问,“那他为什么要逃啊?”
见她终于问到了关键之处,翠云忍不住板起脸来,骂道,“还不是那个阮胡子害的!”
“软胡子,什么意思啊?”李晓君的联想力还是很丰富的,她轻笑了一声,道,“胡子不都是软的吗?”
硬的那不就是那啥吗?
“不是啦,阮胡子就是阮大铖啊!”翠云忙纠正道,正要继续跟她讲阮胡子是谁,隔壁的李贞丽和杨老爷却起了争执。
隔壁房间,杨龙友和李贞丽已经逐渐从你侬我侬的表演中走了出来,开始进入正题了。
杨龙友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帮美人揩掉脸上的泪痕,焦急地问道,“香君还好吧,可醒了?”
李贞丽想起李晓君醒来后的异样,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道,“嗯,已经醒了!”
“嗯,醒了就好!”杨龙友长舒了口气,“先前她不顾性命地碰柱,可把老夫吓坏了,这女子当真一身正气,我不如也!”
李贞丽却没心思听他对李香君的褒扬,反而问道,“杨老爷,你刚才亲赴田府斡旋,不知结果如何了?香君可是我的命根子,万不能嫁去田府啊!”
杨龙友眼神闪烁,不敢看李贞丽的眼神,仍然顾左右而言他,“你和香君母女情深,我岂能不知,香君是个好女子啊,我今天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比许多命妇还要坚贞一分!”
李贞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见他还在装糊涂,便打断了他的话,不悦地道,“你到底有没有说服田老爷?”
杨龙友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良久才摇头道,“咳,难啊!老夫到了田府就和百源说了你的事,奈何田百源早闻香君之名,不肯给我这个面子。老夫甚至提出用婉容交换,他都不肯。”
婉容是秦淮名妓马娇的字,是他新纳进府的宠妾,散文家余怀在他的《板桥杂记》里形容她“姿首清丽,濯濯如春月细柳,滟滟如出水芙蓉,真不愧‘娇’之一字也。知音识曲,妙合宫商,老伎师推为独步。然终以误堕烟花为恨,思择人而事,不敢以身许人。”
为了追到马娇,杨龙友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花的银子都可以打造一个同等大小的她了,得到她之后,他也是百般珍视,从不轻贱她。如今他竟然愿意拿她来交换李香君,如此忍痛割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李贞丽并不满意,反而嘟着嘴抱怨道,“马娇如何能与我的香君相比?”
杨龙友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马娇在秦淮旧院也是名妓,容貌还在李香君之上,怎么就比不上她了?只是他现在正积极地追求她,也想把她纳入府里充实后院,才忍着没有发作,“嗯,你说的是,是我说错了,婉容怎能与香君比?”
见他还在打太极,李贞丽失望至极,索性把头扭过去,不理他了。
杨龙友吃了个闭门羹,脸上颇为无奈,这个李大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稳定,温柔的时候能把你的骨头都融化了,但你只要惹到她了,她能当面把你骂个狗血喷头,就算是首辅宰相她也不怕。
见美人动了气,杨龙友只得继续赔不是,指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周大等人,唉声叹气道,“这些人明面是田府派来迎亲的家丁和轿夫,其实就是来监视媚香楼的啊,老夫虽能呵斥他们,却不能赶他们出去啊。咳,这个田百源,升了官掌了兵权就无所顾忌了,连我这个老朋友的面子都不给了,还说什么如今只听马相爷一个人的话,真是气死我了。”
李贞丽一听他还有绝招,忍不住心动起来,“那你怎么不去找马相国,你们不是郎舅吗?世人都说除了青杠没好火,除了郎舅没好亲,你怎么不去求他?有他出马,难道还摆不平一个田百源吗?”
杨龙友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实在不愿意为了这点儿小事去麻烦大舅子,成与不成另说,他只要敢开口,定会被训得体无完肤。
他不敢面对她那火热的目光,只得苦笑道,“我……他一个首辅宰相,我为了这么一件事去麻烦他,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
“哼,说什么喜欢我,爱我,要照顾我一辈子,却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叫我怎么放心把下半辈子交给你?”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了,李贞丽已经彻底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了,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一晚上的努力被她弹指间抹去了,杨龙友真想大声喊冤,他跑前跑后忙了一晚上,到头来没得到一句好不说,反而还落了一身埋怨,唉,都怪自己这张破嘴,干嘛提马相爷的名字啊。
“贞娘……你?老夫就算有千般不好,但对你的心意总是真的,你为何如此绝情?”
“哼,你说我绝情就绝情吧!”李贞丽把脸往里面一别,“你不用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李晓君刚才在问老公的事一时不查,没听清李贞丽和杨龙友的对话,被她突然提高嗓子才重新把注意力聚焦在他们身上,心说刚才还柔声细语,你侬我侬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她很不解,杨龙友更委屈,见美人动了气,忙抱在怀里轻言细语地哄起来,但却她使劲儿挣开了,“别碰我,再碰我我就像乖囡那样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好,好,我不碰你了!”他是个出了名的妇女之友,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劝起她来,“我的小心肝儿啊,你好歹也为我想想啊,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去麻烦相爷,我成什么人了?莫不如今日之事权且作罢,就放香君去田府,你也收拾收拾入我府里去吧,我定能保你一生无忧。”
李贞丽听了,一张脸更冷了,哼了一声就理他了。
她虽然和杨龙友面上你侬我侬,其实并不爱他,一来他年纪太大了,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黄土已经埋到胸口了,而她才二十多岁,日子还长呢。二来他太花心了,他本已有一妻八妾,去年又接手了福建名士郭圣仆的美妾朱玉耶,新鲜感还没过又纳了同样是秦淮名妓的马娇进府,一年时间连续纳了两个美妾,他这把老骨头受得了吗?三来,马娇还有个妹妹马嫩,姐妹俩都是角色,又很年轻,她要是进了杨府难免排在她们,心高气傲的她怎能答应?
她心中其实是有心仪的对象的,就是同为明末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陈贞慧今年才四十岁,可比黄土埋到胸口的杨龙友强多了。只不过,陈公子续弦的妻子是个河东狮,听说了她和陈公子的事以后,就从宜兴老家杀奔南京,准备找她算总账。要不是她交友广泛,提前躲了出去,才免于受辱。
如今杨龙友旧事重提,要是放在平时,她最多笑笑就搪塞过去了,但今天她实在是太背了,情绪难免受到了影响,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坚决。
“这……大娘子……”杨龙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僵住了,“你再听我一眼,你如果放心不下,就把香君也带上吧,我料想百源还不敢到我府上去拿人!”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李贞丽心中一动,便仔细盘算起来,然而她还没算完账,等在外面的周大等人又闹腾起来了,“李家娘子,天都要亮了,莫要让我等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