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扇的扇
听说香君局部失忆了,两人很快就对她开展了一场唤醒实验,苏昆生清了清嗓子,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你接着唱下去。”
“唱就唱,谁怕谁?”李晓君前世也是练过的,虽然不专业,但糊弄三百多年前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错了,这里唱错了,‘美’字是一板,‘奈’字也是一板,不可连着唱。”苏昆生听得直摇头,“‘云霞翠轩’也错了,怎么唱得这么硬邦邦的?”
李晓君吐了吐舌头,心说我这可是京剧的唱法,哪里错了?但她现在可没心思解释了,才唱了几句就觉得头晕目眩,忙以手支额道,“啊……头疼!”
翠云见她疼得冷汗涔涔,忙给她打扇,杨龙友盯着扇子看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咦,这把扇子可是朝宗送与你的定情信物?”
见李晓君一脸茫然,又指着那个扇坠笑道,“看来你把这事也忘了,你那‘香扇坠’的雅号可可就是由此而来的啊。”
啊,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绰号啊,李晓君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娇小玲珑的身材,再瞟一眼那个樱红的扇坠,可不就是无限缩小版的自己吗?
不过更吸引她的是那颗质地上层的宝石,“这扇坠儿是什么材质的啊,很值钱吧?”
杨文骢和苏昆生瞬间绝倒,最后还是杨文骢见过大场面,解释道,“这可是朝宗家传的红玛瑙,他将此物足见对你的喜爱。”
李晓君本来还想问一下价钱,但看到他们那一脸便秘的脸还是打住了,“那我可要好好保存。”
苏昆生瞧着扇面上几点干涸的血迹,叹息道,“可惜,可惜,如此雅洁之物竟被鲜血所污,实为憾事也。”
李晓君这才仔细盯着扇面看起来,扇面是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峰峦、瀑布、花草、云雾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唯有几点血迹显得颇为突兀。画的留白处还题了一首小诗: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
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诗的落款处写着:“己卯年三月十八于媚香楼初遇香君,侯生别无长物,以此为见礼。”
看到这不要脸的落款,李晓君就想起了后世某个别号为“大黑牛”的明星,两人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过,相比于批发市场上几毛钱一颗的心形石头,这扇面上题诗的戏码明显要高端多了。
杨文骢和苏昆生见李晓君脸上似笑非笑,还以为她想起了某个浪漫的桥段呢,便顺口赞道,“香君与朝宗之情天下共知,想必你不会忘了吧?”
“这把扇子要是流传到后世,起码能卖十万块吧!”李晓君盯着扇子痴痴傻笑,心里又道,“要是备注这是桃花扇的扇,恐怕能卖出天价吧。嗯,到时候就用这把扇子把贞娘赎出来。”
苏昆生见她盯着扇子发呆,不时面露笑意,还以为已经想起来了呢也跟着赞道,“香君对侯公子果真情真意切,矢志不渝也!”
“哎哎,不,不是!”李晓君忙澄清道,随即想起自己现在就是李香君啊,不对侯公子矢志不渝自己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一想到这儿,她就开始飙演技了,哽咽道,“奴家想起来了,一看到此物,就想起了侯郎,呜呜,侯郎呀!”
哭了两声突然来了灵感,竟然想起了前世排的音乐剧了,拿着扇子起身边舞边唱道,“案齐眉,他是我终身倚,盟誓怎移。宫纱扇现有诗题,万种恩情,一夜夫妻啊……”
哎呀,戏演过了,怎么唱出来了?
“好,好,举止得体,情真意切,唱得好啊!”杨龙友首先鼓掌道,“只是这唱腔不南不北,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说完盯着苏昆生,期待他的答案。
苏昆生面露尴尬之色,“杨老爷明鉴,小人……小人没教过呀。”
说完又看着李晓君,“你如何学会的?”
李晓君尴尬无比,只得胡扯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随口一唱就唱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唐突了师父和杨老爷,还请见谅啊。”
“不唐突,不唐突!”杨龙友道,“香君唱得好,唱得情真意切,老夫有耳福了。”
苏昆生道,“舞得也好。”
可能是脑震荡还没好,李晓君才舞了几下就觉得头晕目眩,忙端坐不动了,“啊,头晕了!”
翠云见状,忙又举起了扇子,“小姐,你别动了,好好坐着吧。”
李晓君无奈,只得乖乖地坐着了,刚才突发奇想彪了一段音乐剧,没想到技惊四座,看来凭自己的才艺混古代青楼应该是没问题了。
杨龙友见她又盯着扇子发呆了,便拿过扇子吩咐翠云,“你快去取纸笔丹青来。”
翠云依言下去了,杨龙友是这里的常客了,他说的话自然要听了。
李晓君急忙问道,“哎,你要做什么?”
杨文骢拿着画笔呵呵一笑,指了指扇子,道,“香君勿忧,且看老夫施为!”
苏昆生也帮腔道,“香君,你兴许忘了,杨老爷可是丹青妙手,经他一雕琢,这柄扇子或许可以旧貌换新颜。”
李晓君不知道的是,杨龙友除了是一个不得志的官员和一粒砸不破的铜豌豆以外,他还是个大画家,尤以山水画闻名于世,与董其昌、程嘉燧、张学曾等人合称“画中九友”,在当世的书画界享有盛名。
在李晓君的注视下,杨龙友左涂涂右画画,不多一会儿,一束盛开的桃花就跃然于纸上,与扇面原本的早春山水图相得益彰,且更显春意盎然。
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李晓君忍不住赞了一句,“比刘谦还牛逼啊,老铁,666啊!”
这一句粗俗的赞叹很快就被苏昆生连绵不绝的马屁掩盖了,“先前的山水虽然也很妙,但总少了些生趣,经杨老爷妙笔生花,这画的境界又升了一个层次,老儿当真佩服得紧啊!”
杨龙友放下画笔,在翠云端来的水盆里洗净了手,捻须笑道,“山水之画无外乎能‘官天地,府万物,能胜物而不伤’几个字,这幅画大格局是很不错的,但缺少小景致,终究算不得上乘之作,老夫在此处点缀这几枚桃花正是点睛之笔啊。”
李晓君只会画素描,对国画一窍不通,苏昆生倒是懂一点儿,但更擅长却是戏曲和乐器,听了杨文骢的作画体验,顿觉如高山仰止,“雪斋先生不愧是‘画中九友’,老儿今日方知您的境界之深远也。依老儿愚见,这柄扇就叫桃花扇如何?”
杨龙友大喜,“如此甚好。”
又转头问李晓君,“香君以为如何?”
对于早就已经起好的名字,李晓君自然不会反对,“嗯,好,好!这个名字好,有了昨晚的事故,再加上今日的故事,这柄扇子肯定能流传后世。”
这就是流量密码啊,自己一定要好好保存这把扇子,传它五百年,一定能卖出天价。只不过这扇坠嘛,搞不好就要被自己取下来卖钱了。
李晓君喜不自胜地收了扇子,却见杨龙友又在吹嘘了,“点景只是技法,沾染了匠气终究不是上乘。最上乘的山水之画还在于明志,如郑所南之墨兰,怪石与丛棘,留之伴相祖,可叹所南翁,画兰不画土啊。”
听到“画兰不画土”,李晓君终于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心道怪不得你考不中进士的,原来都把心思花在绘画上了,只是你既然这么有绘画天赋,何必要去考进士呢,当个世界级的著名画家不好吗?
骄阳越升越高,也越来越毒辣了,凉亭也不再凉爽了,原来时已近午,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了。
李晓君上半身裹着胸,脚上裹着脚,内裤又不合身,加上热气一蒸腾,浑身上下都开始冒汗,整个人就像泡在了水里,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杨龙友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还以为是她伤势未愈,不耐久坐呢,便起身告辞道,“香君昨夜受了重伤,老夫便不叨扰。贞娘之事,老夫自当设法打听,一有消息,便来告知,这便告辞了。”
苏昆生闻言惊喜不已,也站起身道,“香君,你新伤未愈,我今天就不考校你的功课了,好生将养吧,老夫隔几日再来看你。”
李晓君忙起身相送,“奴家身子孱弱,不便饮宴,害得师父和杨老爷空着肚子回去,真是不好意思!”
杨文骢哈哈一笑,“无妨,无妨!贞娘不在楼中,你又要为朝宗守贞,我等不可坏了你的名节。”
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话,李晓君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伪君子了,把二人送到二门口,他才叫住杨文骢,福了一福,甜甜地道,“杨老爷,解救贞娘的事就拜托您了,只要能让贞娘回来,您就算要多大的报酬奴家都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说罢,故意朝他抛了个诱惑的小眼神。
杨文骢的眼皮倏地抬了抬,眼神也明亮了起来,笑呵呵地道,“香君,你放心,一有消息,老夫定当上门相告。”
“哼,小样!”回味着杨龙友那副猪哥样,李晓君心里冷笑不已,饶你奸似鬼,也喝洗脚水,老娘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只是她不知道,她后面会为今天的行动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她的人生也因此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