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惊喜?
楼彧眼底闪过一抹眸光:……就这?
只有封号,没有封地?
即便是这封号,也带着“儿戏”——
琅琊?
那是古称。
不说现在了,就是前朝、前前朝都早已没有了所谓琅琊。
用一个不存在的古地名,给一个公主做封号,这是唯恐世人不知道这个公主是个西贝货?
以楼彧超聪明的大脑,自是能够猜到杨睿的真实目的。
啧,这位太子,还真是十分的不待见王谢等老牌的南境的世家。
圣人,以及杨睿等上位者,想要削弱世家,楼彧没有意见。
但,不能牵连到胖丫头。
就算是什么贼娘的琅琊公主,楼彧也要为胖丫头争取最大的利益!
“怎么?阿彧,你觉得不妥?”
楼彧那闪烁的眼神太明显了,亲自把楼彧养成谦谦君子、喜怒不形于色的杨睿,想假装看不到都困难。
杨睿温和的笑着,轻笑道:“还是说,你有什么异议?”
异议?
多着呢!
不过,楼彧知道,在这般场合下,不是他能随意跟杨睿开玩笑的时候。
他赶忙坐直身子,叉手行礼:“彧不敢。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楼彧先是恭敬的表明态度:他对杨睿这位新鲜出炉的东宫,可是十分的尊敬呢。
东宫太子所提出的建议,自是千好万好、无比稳妥。
然则——
“彧只是想到,此次回击突厥,十万大军,深入西北。迂回辗转,半年有余。”
“期间粮草饷银,消耗巨大。户部不曾调拨一分一毫,全靠王氏女鼎力支持——”
圣人只记得王姮是姜贵妃的爱女,太子也只想着王姮是楼彧的未婚妻,他们似乎都忘了,王姮可是支援了近百万贯的钱粮!
别人忘了,无所谓。
楼彧牢记于心,并会在恰当的时机如实回禀——
此次大胜突厥,亦有王姮等人的功劳。
杨睿唇边的笑纹加深。
他就知道,王家九娘是楼彧的软肋,稍稍碰触,就会引起这小子的反弹。
“是了,阿彧若不说,孤险些都忘了!”
杨睿抬眼看了眼圣人。
圣人亦是眼底带着笑意。
父子俩十分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杨睿便说道:“王氏女既是有功,自当奖赏。”
“封公主,号琅琊,封地河东,食邑四百户。”
一个非皇家血脉的外姓女子,能够成为有封号、有食邑的公主,绝对是极大的殊荣。
这不只是表面上的体面,更有着实际的利益。
只要有了这四百户的食邑,“琅琊”这个封号,就不再是“笑话”。
楼彧满意了。
当然,功臣不只是王姮,还有一个王棉。
不过,王棉的封赏,很不必惊动圣人。
找个时间,楼彧直接奏请太子也就是了。
楼彧所期待的他与太子独处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圣人说完王姮的封赏事宜,便命太子拟写诏书。
后续的事宜,也会由太子全程负责。
圣人知道,楼彧与太子交好,他也乐见其成。
询问了楼彧征战突厥、十万大军等等相关的问题,便摆摆手,将杨睿与楼彧都打发出来。
“走吧,随孤去嘉德殿。”
杨睿做了太子,对楼彧依然如以前一般的亲近。
他口中的嘉德殿是东宫的主殿,是他这个太子,用来会见朝臣、处理公务的地方。
“是!”
楼彧垂首应着。
来到嘉德殿,杨睿随意的坐在了主位上。
身体斜斜的歪着,一侧手肘撑着凭几。
楼彧则规矩的在下首,正襟危坐。
十五岁的少年郎,脸上还有稚气,但因为经历了战场血与火的磨砺,多了几分煞气。
这,已经是楼彧在极力调整了。
他刚从战场回来,盔甲上还似乎还残存着血腥气。
君子的温润,受到了杀戮的侵染,楼彧没有变得嗜血残酷、锋芒毕露,已经是他有着良好的自控能力了。
现在只是略带锋利,还能保持着镇定、和煦,对于一个少年郎来说,已属不易。
杨睿扫了一眼,便很是满意。
不错,小家伙又成长了。
杨睿没有开口询问楼彧此次出征的具体事宜。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
楼彧出京这几个月,每隔几日就会给杨睿写信。
他的大军,他的征战,他的所有事宜,就连对胖丫头的邀功,楼彧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杨睿。
杨睿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没有必要再询问。
他定定地看着楼彧,十五岁啊,就已经有了国公的爵位。
这,基本上就是臣子封爵的巅峰。
楼彧的人生,却刚刚开启,他的前途亦是远大的。
杨睿不想楼彧被爵位所束缚,被权势所迷惑。
沉吟片刻,杨睿忽的问道:“阿彧,我记得,你还没有取字吧。”
楼彧表情略木然:“殿下,臣年十五,未及弱冠。”
男子二十,方可行冠礼。
冠礼之时,方可有长辈赐字。
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距离弱冠还有好几年呢。
哪里来的字?
当然,若是父母、长辈爱重,或是另有机缘,也会提前被赐字。
但……楼彧早已被过继,他在名份上,并无亲近长辈。
楼彧倒是有个名士先生,但那时又有杨睿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沈度以为杨睿这个亦兄亦父的存在,会给楼彧取字。
而杨睿呢,估计也想着楼彧还有个先生,自己不好越俎代庖。
如今,杨睿不只是齐王世子,而是已入主东宫。
他的身份愈发贵重。
楼彧经过玄武门之事,以及大败突厥的战功,也早已不是只靠父辈的小辈儿。
他展现出了属于自己的锋芒。
不再是孩子,有了爵位,可以入仕,即将面对官场交际、人情往来,若是没有字,就不太方便。
杨睿没有计较楼彧的“不恭敬”,仔细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取个字吧。”
字与名,都是代表着长辈对晚辈的美好愿望,或是善意规劝。
杨睿知道楼彧此刻风光太过,怕他刚则易断,他希望楼彧以后能够收敛锋芒,长久安稳。
“含章,可好?”
杨睿看向楼彧,语气温和的询问,实则已经有了决断。
楼彧挑眉,含章?含章可贞?
这是让他含蓄、内敛,不外露、不张扬?
含章可贞出自《周易》,坤卦第三爻。
后面还有半句: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无成有终?
即便没有建功立业,也能有个好的结果?
这,不只是杨睿的美好期盼,更是一种隐晦的承诺。
他,会给楼彧一个“善果”。
“多谢殿下。”
楼彧眼底染上笑意,躬身行礼。
以后,他就是楼彧楼含章。
……
楼彧在东宫,不但得了太子的赐字,还为王棉请了一个封诰——郡君。
自此,王棉不再是卑贱的农家女,而是朝廷正四品的郡君。
“……如此,倒也算是回报王棉这些年的付出了。”
胖丫头那儿,应该也是满意的。
楼彧出了皇宫,一路朝安国公府而去。
咳咳,他还要归还楼氏的传家宝呢。
另外,与楼谨那儿,还有一笔账要计算——
他骗走了楼家军,让楼谨失义于上皇,多少有些“不孝”啊。
作为不孝子,自当要去长辈面前请罪。
骑着马,身后跟着几十亲卫,楼彧一行人,不算招摇过市,却也无法低调。
尤其是他们刚刚从战场归来,一身的煞气,根本无法掩藏,所过之处,百姓们纷纷避让。
就是有些坐着马车、骑着马的贵人,见到楼彧这一行人,也忍不住的停下、避让。
“郎君,前头有马车避让贵人,我们是不是也避一避!”
某辆还算豪华的马车,赶车的车夫,一手持缰,一手拿着马鞭。
他转过头,小心翼翼的询问车内的主人。
“……那就避一避吧。”
马车里,端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郎君,他穿着紫色的圆领襕袍,容貌清俊、气质沉稳。
原本正垂眸想事情,听到车夫的回禀,他抬起眼皮,露出了明亮、锐利的眼眸。
伸出手,轻轻撩起车窗帘子,他正好看到了一队骑士从一侧呼啸而过。
那是——
年轻郎君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领头的骑士有些眼熟。
好像是——
“郎君,听说这是楼家的小郎君,刚刚立了战功回来!”
车夫作为京城权贵家豢养的世仆,颇有些眼界和探听消息的能力。
刚刚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知道了众马车争相避让的“贵人”是谁。
年轻郎君在心底默默的说了句:果然是他!
楼家小郎君,楼彧!
那个在河东,乃至沂州都能呼风唤雨的小霸王。
没想到,这位地头蛇,来都京城,依然能够招摇过市。
贵人,就是贵人!
天生富贵,走到哪儿都能恣意张扬。
这,就是出身、门第的天然优势。
也正是因为这,他才拼了命的要改换门庭、跨越阶级。
如今,他依然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期间有所割舍,他确实愧疚、不舍,却绝不会后悔。
年轻郎君用力握紧拳头,脸上却还是一派从容、温和:“贵人过去了,咱们也走吧!”
“是!”
……
楼彧骑着马,根本没有顾及左右两侧纷纷避让的马车、行人。
不过,对于京中的某些动向,他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得知。
尤其是某个“故人”,因为某些缘故,他稍稍关注了一下。
比如,王棉的那个未婚夫。
“周既明倒是个会钻营的,来到京城不多久,就靠着‘挥金如土’,在东市最豪华的摘星楼一举成名。”
“然后,他开始有资格参与到京中的一些雅集、宴会,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平宜公主府的贵女。”
“……听说,周既明已经在跟康宁郡君议亲,不日就会喜结良缘呢。”
收到这些消息,楼彧心中只有“果然”二字。
当初在河东,胖丫头就不看好周既明与王棉。
至于楼彧……王棉如何,与他有甚相干。
在楼彧看来,王棉只是胖丫头的附属品。
她只要对胖丫头忠心,只要能够给胖丫头带来利益,就足够了!
王棉的家人、婚配,以及未来的种种,楼彧都不关心。
不过,为了胖丫头,楼彧还是命人稍稍关注了一下——
王棉若是所嫁非人,胖丫头会伤心,兴许还会损害胖丫头的利益。
楼彧,断不容许。
所以,王棉及其“家人”,也都进入到了楼彧的监控范围。
周既明,只是其中之一。
在河东、在京城,都有楼彧的人暗中监视,并定期汇报他的动向。
周既明的“背叛”,楼彧早有预料,并及时监控。
“攀上了平宜公主?”
哦不,现在是平宜长公主了。
平宜公主不是杨翀的同母姐妹,但,平宜公主的驸马尉迟景是杨翀麾下的将军,是齐王一系的人。
之前的玄武门之事,平宜公主府更是坚定的支持杨翀。
杨翀继位后,册封众公主的时候,第一个被册封长公主的,是他一母同胞、战功赫赫的晋城公主。
第二个,便是平宜。
虽只是第二,但平宜不管是出身,还是贡献,都远不如晋城,却还能紧跟晋城其后,足以证明,她在众姐妹、众宗亲中,还是颇受圣人看重的。
平宜公主府也水涨船高,成为京中数得上号的顶级权贵。
周既明一介农家子,虽有才华、容貌,但出身卑微,却能攀上平宜公主府,实属不易。
周既明本人,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倒是小瞧这人了。”
不只是敢于攀附贵人,更是有能力成功攀附啊。
楼彧默默的将周既明的名字,重点记在了小本本上。
……
“……周家收到京城的来信,说是周既明攀上了贵人!”
再度提及曾经的“未婚夫”,王棉的语气十分的平和、稳定。
已经是陌生人了,甚至都算不得“前任”,王棉从未动心,也就谈不上伤心。
“果然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王姮对周既明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
左右这人已经跟阿棉没有关系,他是好是歹,王姮都不在乎。
其实,对于这种心性坚韧、明确目标的人,王姮是有些敬佩的。
她觉得,“这样的人,注定会成功!”
不会被财、色等所诱惑,目光长远,坚定不移。
他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为之而努力、拼搏,甚至不择手段!
入了官场,应该也是个能够成为宦海沉浮的权臣。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阿兄的对手!
王姮默默的想着,王棉却更关注自己的嫡长闺,已经某个消失了半年的小变态。
小变态若是看到如今的九娘,会不会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