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妙的一餐

“哪个？”老爷子抻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向着外面喊。

‘轰’

浓墨般的天空中，那头神秘的巨兽似乎被激怒了，大声的咆哮着，掩盖了谁的回答，窗外明明灭灭，似乎可见模糊的虚影。

女孩僵硬的坐在凳子上，两条小短腿紧紧勾住小板凳的凳腿，宛如缩在被汹涌波涛席卷的礁石上。

“砰砰”

拍门的声音近了。

“瑶瑶！”外面传来呼喊，“你在哪？”

是隔壁的小子。老爷子声如洪钟，“在这儿唉！路家小子来唉！来烤火！”

“砰砰”

老旧的木门被拍的震颤，门沿下水珠震落不少，被风一卷，又扑进屋里，老爷子拉了拉腿上的毯子。

“爷爷？是在这里吗？”

“是！快进来！”老爷子低声叫女孩去搬个小板凳来。

女孩点头乖乖起身，走向墙角，头上的有些散乱的辫子随着动作晃悠。

“呼”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门被打开了，火苗猛地往上窜了一截，又如外面被撕扯的树林一般向后倒去，几滴水珠甚至跃进火堆，“滋滋”作响后只剩一缕青烟。

老爷子轻轻敲了下手里的火钳，伸手抖抖索索的将女孩的板凳拉的离自己近了些。

路序远进来了，披着雨衣，雨靴满是泥泞，也就顶端勉强在雨水的冲刷下能看出颜色，膝盖以下已经湿透了，手里还拎着个饭盒，迅速关上了门。

“爷爷，我爷爷看您这边好像没做饭，叫我送点来。”路序远拎着手里的不锈钢饭盒抖了抖，地上的灰又湿了一片。

老爷子笑呵呵的准备接，路序远是知道老爷子雨天病痛的，兀自将饭盒放在火堆旁，道：“这饭菜我拎过来也有点凉了，热热吧。”

“唉唉。”老爷子笑着点头，谢过。

“路哥哥坐。”女孩搬着小板凳放下，怀里的红薯和土豆滚落在灰里，差点撞倒一根快燃尽的柴火。

路序远也不多话坐下，毕竟他现在情况也不太美妙。他手还算干净，看着自己的雨靴，纠结了一下，小心捏住干净的上沿，脱下雨靴，往地上一倒。

“哗啦”

“哇！”自哥哥出门就心不在焉略显呆滞的女孩忍不住出声。

路序远这才注意到，女孩完全没了平时干净可爱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翘着的辫子，因为抱土豆脏兮兮的衣服和手，以及因为啃红薯蹭了一圈黑的脸蛋。

一副逃难的模样。

现在也没条件，路序远若无其事的回头继续脱自己的雨靴，再把袜子拽下来拧干，接着是水帘洞一般滴水的裤腿。

火堆烧的旺，饭盒没多久就叫唤着饭熟了。老爷子敲敲手里的火钳，敲掉了不少灰，接着伸出火钳，灵活的从火堆旁把饭盒扒拉出来。

连带着边上几个小土豆和红薯，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被火钳无情的夹起，在地上摔打几番，露出金黄焦脆的壳。

老爷子拿走不幸糊掉的红薯，叫他们赶紧吃，饭菜还得再晾晾。随后用火钳拨掉饭盒的盖子，饭菜的香味和着蒸汽蒸腾。

女孩捡起一旁的木棍，将最大的一个红薯拨至身后，随后向路序远的方向也拨了一个。

“路哥哥，吃！”

路序远捡起地上的红薯，还带着烫，换着手捏起一个，拨去焦黑的外皮，金黄的肉带着扑鼻的香。

“瑶瑶，”老爷子看见了女孩的那些小动作，脸上带了严肃，敲敲手里的火钳，“你往后藏什么？”

已经被发现了，女孩扬起啃红薯啃的黑乎乎的脸，眼睛格外的亮，“红薯。”

女孩顿了顿，补充道：“给哥哥留的。”爷爷说过好孩子不可以只想着把好的给自己，她记得的。

老爷子不赞同，脸上还是笑呵呵的，“知道你惦记你哥，拿出来吧。等你哥回来烧热乎的。”

女孩还是把身后的红薯掏了出来，拨到自己脚前。

还是不让吃的意思。

没等爷爷教育女孩，路序远拿着手里的红薯道，“爷爷，我够吃的。”

女孩满意了收回放在路序远身上的目光，低下头接着跟手里的红薯奋战。

如墨染的天分不出时辰早晚，再加上雨势丝毫不见小，女孩等的越发焦急。

中午的饭菜也没什么胃口，呼啦啦的风雨声加上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女孩一心只想跳下椅子扒着窗户往外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就是给爷孙三人准备的饭菜，路序远是要回家吃饭的，看现在的情况，爷爷的腿脚，明显是控制不住女孩，少年又没回来，路序远只好在这边待着。

“瑶瑶。”路序远一边吃着自己的饭，一边抬头看老爷子的脸色黑的和外面的天不分上下，终究还是放下碗筷开口了。

“嗯嗯”女孩答应的很快。

“瑶瑶，”路序远接着喊，“吃饭。”

女孩的碗将将放在窗台边上，还没上小学的身高只够站在凳子上吃，碗斜斜的就要掉下来，边上还散落着几粒米饭。

不过路序远是不觉得她能注意到，她那碗饭半天也没见扒拉一口。

“瑶瑶。”是爷爷开口了，皱巴巴的手放下筷子，在凳子上敲出不算清脆的声响。

“嗯嗯”对于爷爷的气愤，女孩浑然不知。

“江瑶！”老爷子提高音量，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面正派：“你路哥哥刚才说了什么！”

老爷子从不在外人面前不给孩子面子，对孙女也是一贯疼爱，但今天实在是失礼，这个乖乖的小孙女就没有一件事好好听了。

女孩被喊的转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爷爷不说话。

这样子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一手给自己顺气儿，安慰自己，这个孙女儿脑子不好，不怎么机灵。

路序远看的头大心又惊，赶紧去给老爷子顺气儿捶背的，“爷爷您别生气了，小孩子嘛，一担心就吃不下东西，瑶瑶平时可乖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瑶瑶，乖乖吃饭，”哄好了这边路序远还得照顾女孩这边，“不吃饭长不高。”

“我可以不吃吗?”看不懂气氛的女孩满脸天真，眼巴巴的望着路序远，别扭的站在凳子上转过了半个身子。

路哥哥她是知道的，每次都能答应她的要求。

路序远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哐当’

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拯救不知死活的女孩，在窗台边上斜着无人在意的碗终究还是掉了下来。不锈钢的材质砸在地上，碗里没动两口的米饭撒的到处倒是，还有一粒好死不活的溅到了正在顺气儿的老爷子胡子上。

房间里突然的安静，只剩不锈钢的碗咕噜噜滚到老爷子面前，碗里的汤汤水水保留此次珍贵的行进轨迹。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