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清风道骨
第223章 清风道骨
“你对道缘天赋那么高,自己领会。”花无年起身又拍起了屁股,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无聊,眺望一眼早就失去影子的出殡队伍,随后就看向了一直站在街旁的老村长,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些乏累,但因为总有些人指指点点,所以便只能强撑着站在那。
一些窃窃私语随风飘过:“看着像个人,其实一肚子坏水啊!哎咱们镇将来有苦头吃啰……”
“以后都没人敢当他的竞争对手了,能直接死去!这谁还敢抢他的位置……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嘘别说了别说了,他好像朝着这边看过来了。”
这年的老村长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算是最正当的劳力,本该是身强体壮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此时的他看上去干瘦,早早就显示了佝偻小老头的发展迹象。
他颓废的瞥几眼远处惊散的众人,把一丝怨念藏在了眼神底,埋头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只是他很快就当头撞上了一个人,仿佛那人是从天而降并且故意用身体挡在他身前的。
花无年心神一凛,拦路的正是道人,匆忙扭头就发现本该处在自己旁边的道人不知何时已经进入那个场景,并且直接拦下了老村长。
“你……怎么回来了?”老村长抬头瞬间便认出道人,身子猛的一颤,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一些事耽搁了,正好路过这边,顺便就想着来看看那条大蛇有没有再回来过……你知道吗?”道人眼神如刀直刺老村长的内心,丝毫不给老村长一丁点考虑的时间。
老村长确实被他的单刀直入惊的有些慌张,低头掩饰脸上的惊慌后,匆匆说道“我没有看见过……道长你不是说它不会再回来了吗。”
“是的我说过,可凡事都会有意外。”道人瞥一眼送殡队伍消失的方向,说道:“刚才来的路上看见你们镇子上有人出殡,不是因为那条蛇吧?”
“没有没有!”老村长连忙摇头,脸上带着些许苍白,“死的是我发小,从小便心思重,一些事没想开就自己走了极端。”
“你的发小?那你为什么不送他最后一程?”道人的话里充满了质疑,从一开始出现的第一句话便是,终于,老村长听出来了,抬头惊异的看向道人,不过也只是几秒钟就主动放弃与道人对视,因为那双眼睛太亮了,似乎能洞察所有心思,这让老村长十分的难受,甚至连身子都开始扭捏了起来,站在那整个人局促不安的。
老村长不知道这道人是不是有备而来,所以他的话就不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低头低声说道:“事发前一天,我跟他吵了几句,然后晚上就出事了,现在镇子里的人都说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没资格送他最后一程……”
道人的眼睛依旧如刀,可眼前的老村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唯一掩饰不了的惊慌眼神也被他那深深埋下的头颅藏了起来,道人很清楚,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最是让人琢磨不透,此时的自己便是这种状态,可直接进入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道人不想无功而返。
道人沉思片刻,便叹气道:“你们的争斗是因为那条大蛇?节哀吧,有些错不是你能控制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检查一遍,你通知镇子里的人,要是我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中,让他们不要惊慌,我只是查看一下有没有大蛇再出现的踪迹。”
“啊?”老村长猛然抬头整个人惊呆了:“你要查整个镇子?!”
“对啊,不然怎么能知道那大蛇有没有在什么暗处产下蛋。”道人一脸正气:“我绝对不允许再有人因为那条蛇而丧生!”
“可是道长……!”情急之下,老村长脱口而出,却是很快就闭上嘴,因为任何解释在道人的满身正气下都是徒劳的,他很清楚,他虽是村长,却不能代表所有人,眼下的镇子里暗潮汹涌,确实有很多人提议再找一些道长来看看是不是因为大蛇闯入祠堂导致坏了镇子的大风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次我不收酬劳。”道人的一身正气差点令远处旁观的花无年直接喷笑,老村长在他面前已经惊恐几分,可想而知突然回来的道人把他吓的不轻。
不等老村长再做出反应,道人指着远处说道:“这次我还带了一个朋友,一定会把整个镇子查的清清楚楚。”
所谓的查的清清楚楚无疑就是代表了翻个底朝天,这让老村长神色困难的看向道人所指的朋友,是一个看上去刚弱冠之年的少年,此时正站在杂货铺门口。
花无年怎么也不会想到,道人不仅自己进入那往事场景,甚至把自己也带了进去,老村长那双惊慌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看,无不显示他终于能看见了自己。
道人招呼花无年:“我们先去祠堂看一眼。”
花无年退无可退,要是没有道人,恐怕自己要回到现实很困难,所以此时只能紧跟着他,快步跑上前低声说道:“你要作死别带上我啊!”
面对花无年十分不满的语气,道人浑然不觉:“我们是为民除害,怎么能说是在作死呢,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花无年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出来:“为民除害?除哪个害?是除老村长还是你口中的那条大蛇?”
道人一脸理所应当,却浑身清风道骨:“哪个有害就除哪个。”
这话令怒火上头的花无年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这道人起了杀心!是要杀了那条大蛇以绝后患?还是要杀了老村长,免得他为祸镇子?!
战战兢兢下抬头,就已经跟到了祠堂,而那老村长吊在后边,似乎是有意保持距离,花无年叹气,从道人出现开始,所有人都像是被他控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这个提线木偶当的属实有些憋屈。
祠堂很大,看上去是新翻修的,堂上供着祖宗牌位,在墙角处还能看见一些焦黑墙面,能想象到曾经接受过大火洗礼,而如此多灾多难依然屹立不倒,看上去是祖宗庇护,可想而知镇子上的人对这处祠堂有多相信,难怪老村长灵光一闪的胡言乱语就让一人丢了性命。
花无年瞥一眼,见老村长靠在祠堂大门外不敢进来,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心虚的,两腿发软甚至都不足以支撑着他站稳,只能这般靠在门上,两只眼睛随着道人的走动忽闪不定,想要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
道人看似随意走动,却有着固定排查路线,从一角开始,缓缓的查探整座祠堂,花无年对风水之术并不娴熟,便双手抱胸看着他走动,脑子却开始神游。
当那口黑红棺材路过杂货铺跟前时,悄悄丢上去的大限将至反馈回来的信息令人咋舌,虽然没办法开棺验证,但大体来说不会错,现在道人执意要查,自己倒也乐个自在,只要看最后结果便是。
道人很快就查了一遍,也是瞥一眼靠在门外不敢进来的老村长,索性直接无视他,走到花无年身旁,低声说道:“当时小白蛇与它争斗的时候,它伤了,等我去查看的时候它消失了,但空气里有一丝气若游丝,我估计它跑的不远,很有可能就是附近的几条巷子。”
花无年有些费解的看着一脸在认真分析的道人,忍不住吐槽道:“你当时不肯杀生,可最后却还是让一人丢了性命,这会你倒是想起来回来擦屁股了啊?不觉得晚了吗?死的那人已经抬出去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任何意义……”道人的神色很认真:“但我在认真思考,按照它的逃跑轨迹,很有可能便是那个方向。”
道人所指的方向是祠堂外的西边,而出殡队伍似乎最早也是从那边出来的,这让花无年色变,并迅速瞥一眼老村长的反应,就如自己猜测那般,他虽然因为隔的远不知道道人说了什么,但道人所指的方向还是令他脸色大变。
这更加证实了道人判断,于是道人不由分说就大步走出祠堂,花无年只能跟上,路过老村长身旁时,能察觉到他浑身都在战栗,尽管已经想要拼命掩饰了,但内心的惊慌出卖了他,还有那股失魂落魄充斥在眼神的深处是骗不了人的。
出了祠堂,拐过一角就是道人所指的方向,此时他正抬头丈量祠堂内天井的高度,最后低头查找地上的蛛丝马迹,花无年知道他那般做是为了最后的确定,如果大蛇真的是从天井逃出去的,在身受重创的情况下,它会摔落在地,那么地上一定会留下些什么。
果然,很快道人就从地上捡起一片被轻轻淹没在土里的鳞片,花无年定睛去看,那鳞片似曾相识,似乎与洞穴中那条沉睡巨蛇的鳞片很相近,只是毕竟当初是惊鸿一瞥,加上洞穴中的亮光不够,也没办法做真正的对比。
道人捏着那片蛇鳞,找到空气流通的方向后,举起蛇鳞朝着那处比去,顺着风的吹向,似乎带动蛇鳞上的气味朝着巷子里飘去,随后道人就跟了上去。
花无年看的满头大汗,那鼻子绝对是狗鼻子,蛇鳞被淹没在土里经受了风水日晒雨淋,或者都被许多人踩过了,道人却还能分辨出其中的气味,自己猛吸几口,什么都没闻到。
很快,道人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前,门梁上挂着大白绸缎,正是出殡人家。
这就让花无年有些头皮发麻了,难不成那人并不是什么自缢,而是被蛇咬死的?突然一股信息如同醍醐灌顶灌入脑中,再看向扶墙跟来的老村长,花无年就有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假设那人真是被蛇咬死的,那就与老村长先前在祠堂里说的“祖宗说有人心地不纯”不谋而合,大蛇是祖宗派来惩罚恶人的,那便有些能解释的清楚出殡队伍里的人为什么每人都如此焦虑,敢怒不敢言。
而为了掩人耳目,老村长对外宣称是自缢而死,恐怕也是为了遮掩大蛇进过祠堂还害了人的真相,只不过他大没有必要演戏给道人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演给谁看。
道人朝里看了几眼,只有零散的几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道人,两方人哑然隔空僵持,最终还是花无年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花无年走入白事人家,就像回到了熟悉的地盘,他冲着里头几个帮忙干活的人点头示意,随后取出香点焚,插在了正堂门前,一系列稍显专业的操作更是镇的那些人不敢动弹,谁也不知道来的道人和这少年是谁。
直到老村长的出现,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有人很快冲着门外喊道:“村长,他们谁啊,是你带来的人吗。”
喊话的几人对老村长没有特别明显的仇恨,至少花无年没有看出来,没有参加出殡,显然与死者也只是普通关系,随后看向老村长,见他扶墙而入,顿时有人疑惑的问道:“村长你咋了。”
老村长抬头,脸上不动声色:“没事,腿麻,一会就好了。”随后缓慢的移动,来到距离道人最近的位置,撑着墙问道:“道长,你看出什么没有。”
道人的话里充满了挑衅:“你希望我看出什么。”
这话令人窒息,至少花无年感觉到老村长的尴尬,幸好那些人并不知情,只是以为二人在商讨,便忙活起了自己的活,趁这时机,花无年抽空观察这户人家,院子很大,看上去家里条件不错,只是这会有点人去楼空的悲戚感。
很快,巷子外传来鞭炮的声音,花无年知道出殡队伍回来了,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去了许久,道人也没有忌讳,当着回来的主人家面挺直站着,花无年就懂规矩了许多,靠墙而站,把位置让了出来。
鞭炮的啪啪声轰鸣在巷子中,震的所有人耳膜生疼,花无年注意到,回来的主人家十分仇恨的扫了几眼老村长,而老村长则是十分心虚的别过头去,这是一种很尴尬的短暂对视,所有人都看见了,却都没有吱声,仿佛每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
道人瞅在眼里,当着如此多的面也长了个心眼,瞥一眼缩在一旁明哲保身的花无年,嘴角微微上扬,下一秒,他道:“村长,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