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三枝追读）
九龙城北，【地窖区】。
地窖区，并非是一个处于地下区域。相反，这片占了五分之一九龙城的区域，却因为比城内其他地方缺少了大量的摩天高楼和真空隧道，白天的时候，反倒是更加阳光普照。
地窖真正的含义，是‘无视’。
人们都说，九龙城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明面上有这种局那种局在管理着，但因为各大企业在这里的实力极其均衡，事实上究竟施行的是哪套律法，根本没人能说清楚。
但毕竟还是有些律法的。
而地窖，则是一片长久以来，连九龙城区的人都彻底无视的区域。
这种无视，其实已经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地步了。
最简单的例子，九龙城其他各区，每一个街口都被高阶针孔摄像头监视着，武装得像蜂巢一样。
而在地窖这个，一个摄像头都没有，是一个都没有。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没人在意里面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一只站在客厅里的大象一样，谁都没有看见。
隆正桐缓缓地拖着剩下两个小孩子，走过这条灯光暗淡的大街。
周围是一排断断续续的灯管；最高的楼也不过七八层，不少还是沿用着裸露的钢筋水泥；周遭是嘈杂的呐喊声，神经药物特有的特殊气味，在这片区域更是浓得刺鼻。
眺望远方，是黑压压的一片楼房，有些区域闪着耀眼的霓虹灯，有些区域暗沉沉的一片，有些区域竟在冒着浓烟。
那小男孩看到了熟悉的街口，飞奔了过去，一下子跳进了一个瘦弱的驼背男人怀里，口中不停地喊着爸爸。
两父子经历生离死别，相拥而泣。
隆正桐看向自己的右下方，问道：
“剩下你了，你家在哪？”
最后的这个小女孩，神情一直都有些恍惚，听得这句话的时候，往右边指了指。
“走吧。”
隆正桐向前走了两步。
小女孩没有走动，扁着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地下。
“走不动了么？”隆正桐问了一句。
小女孩依然没有说话，一晃一晃地走上来扯住隆正桐的衣角。
两人缓缓地走向右边的破旧平楼，到二人走到台阶前，小女孩就怎么样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是这里没错吧？”他又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头依然低着。
隆正桐踏上了台阶，脚下老旧残破的地板咯咯作响。
地窖只有很少数的区域被AI覆盖，这栋平楼依然用着古式的门把。
门没有锁。
咯吱一声，隆正桐轻轻地推开铁门。
门一打开，隆正桐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帮畜生。”
他终是明白了这个女孩不肯走过来的原因。
他转过身去，走前了两步，缓缓蹲下问道：
“确认是这里没错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咬着下嘴唇，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还是一句话没说。
“他们都……”
隆正桐没有往下说。
这小女孩虽然布丁点大小，但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得出，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这里没法住了。”隆正桐指了指里面，“懂么？”
“……懂”女孩点头，第一次开口。
“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个地方。”隆正桐问道：“你肯不肯？”
五岁的小女孩愣了楞，此时才抬起头来，看着隆正桐，问道：
“你……你也要抽我的血么？”
隆正桐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说道：
“我不抽你的血。”
女孩的脸上有一些迟疑，说道：
“好多人都想抽我的血，好痛的，阿……阿婆不让他们抽，他们也不听，就打阿婆……。你……你抽少一点，我就跟你走。”
隆正桐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可以，成交。”
“你叫什么名字？”
“三……三枝。”
“我叫隆正桐。”
隆正桐挥了挥手，示意她跟着走。
“为什么不走？”
小女孩低着头，看着自己发肿的双脚，艰难地一下一下跑了过来。
隆正桐摇了摇头，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搭在肩上。
……
地窖的灯光好暗，与远处的霓虹迷幻形成强烈的对比。
隆正桐走在街上，一路无话。
良久，终是听到了肩上的啜泣声，也只是很细声的啜泣声。
“你知不知道，阿爷和阿婆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走了好一会儿，隆正桐突然开口说道：
“天堂吧。”
“天……天堂？天堂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个，没有人哭的世界吧。”
……
“我凑……你搞什么鬼！”
金子程不太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隆正桐左手拿着一件渗满血的治安官制服，右手抱着一个脸胖嘟嘟却十分瘦小的小女孩。
“怎么又来一个？你开幼稚园么？”金子程吐槽道。
隆正桐将女孩放下，说道：
“先放在你这里，我有点事做，过几天一起送去张院那。”
放下女孩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拉了拉隆正桐。
“没事的，这家伙是好人。”隆正桐说道。
“谁来了？”屋内传出了金知恩的喊声：“哪里来的萌宝！”
她放下了手中的尸体解剖视频教学，迎了上来，捏了三枝圆滚滚的脸蛋一下。
三枝站得很僵硬，不敢反抗。
“怎么回事，讲清楚。”金子程瞄到了隆正桐手上那件治安官的制服，伸手就想抢过来看清楚。
“说不清楚的，我走了。”
隆正桐头也没回就往自己家那边跑去。
……
深夜。
新来的三枝，和金知恩一样，睡得很死。
只有金子程，两眼光光，望天光。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件沾满了血的治安官制服，怎么来的？
这家伙在搞什么？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披上衣服，往隔壁栋隆正桐的家中跑去。
……
叮当。
【正在为你通报住客，隆正桐，请稍等，嘟……】AI系统传出冰冷的声音。
“哪个？”
“我，开门。”金子程急道。
那边沉默了半晌，说道：“你等等……”
金子程蹲在门口，等了好久，门也没有打开。
他突的站起来，砰砰砰砰地拍了几下门：
“你干嘛，有事找你，开门！”
这一次，门应声而开，走出了一个人。
金子程瞳孔一收，张大嘴巴，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您……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