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生我材
这时,柴霄看到,张保和姚进布置完毕,回到了顶台。
他看了一眼张保,指了指众人,又指了指自己。
那意思是,我接下来干什么,就这样跟大家一起“慢摇”就可以了吧?
张保却摇摇头,走到他近前,低语一句。
“什么?”
柴霄瞪大了眼睛。
“还需要我先来开个头?”
张保却不觉得奇怪,这是多年来宫廷宴乐的规矩。
“大齐沿用大唐礼制,唐玄宗时,宴请众臣,万国来贺,他就当仁不让拔得头筹。”
“龙池赐酒敞云屏,羯鼓声高众乐停。”
“玄宗皇帝精通乐理,对于得意之作《霓裳羽衣曲》,更是亲自击鼓,与杨贵妃共舞。”
柴霄点点头。
“有所而闻!原来君王在宴乐开头,是从这儿来的!好吧!开就开吧!”
张保正想问君上打算歌还是舞,锣还是鼓,好让乐师抓紧准备。
却没想到,这位胖乎乎的一国之君,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半截树枝,抓在右手。
做了一个类型骑马而跃的动作,然后,左手指天,右手持枝指向奔流而来的护城河水。
张保和旁边的云淑妃、苏仲景当时就傻了眼。
这小祖宗,从祭天开始到现在,一直沉稳有加,安抚民心,调动众意,堪称“满分”表现。
可眼下这是闹的哪一出?
是不是觉得现在大局已定,可以领着民众在大水送财的轰鸣声中,纵情歌舞了?
可这不是他常用捧肚横走“螃蟹藏爪”,全身乱动“肥吒闹海”,更不是后来的“起手邀请”!
难不成,他又在间隙小憩中被托梦,学会这“跃马指天”?
正犹疑间,柴霄清亮的声音已响起。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此句一完,他胖胖身子轻轻一转。
右手的树枝侧着放在身前,画出一个方框形状。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两句念出,云淑妃、苏仲景和张保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但是很快,他们就悄悄对这位小祖宗竖起了大拇指。
李白的《将进酒》!
绝世名篇!
此时此景,再合适不过!
李白那时就是唐玄宗座上宾,所作的诗在宴乐中广为传唱,这时吟诵他的诗,绝对应时。
此刻,天边正有奔流而来的大水,颖河是黄河分支,对应“黄河之水天上来”,绝对应景。
就在这一瞬,刚才舒缓悠扬的丝竹管乐,为了配合君上的《将进酒》,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从一楼挑选放在顶台的的两面小鼓,本打算在宫廷礼乐作为点缀。这会儿变成了“主打”。
一通通密集鼓点,对应大水奔腾,驰而不息。
二十童子的傩舞,也由刚才的轻行轻摆,变成了拔山扛鼎、刀剑齐飞。
柴霄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吟唱到了所有人心里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几乎在刹那间,先是从最下面民众开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跟着一起吟唱。
到后来,十个、百个、千个、万个。
一起吟唱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顶台的文武众官,本来对这位新任国君有所畏惧,不敢跟着吟唱,生怕声音盖过了他。
可见整个王城都在同声吟唱,深谙“法不责众”原则的他们,开始心动起来。
君上此唱,与管乐共音,与众人共舞,已是全城皆欢,再不跟上,就不合时宜了不是。
再看云淑妃、苏仲景,朱雀,张保,也尽皆放开手脚,高声吟唱。
众官大喜,放声唱舞。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柴霄胖乎乎的身子打了一个转,双手作拱,向着顶台正中摆放牲醴的长案台拱手一拜。
然后,右手一伸,拿过一个空盏,示意站在旁边的荷韵将酒倒满。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全城数万民众,听到这“三百杯”都兴奋不已,每个人也空手作碗状,高声吟唱“三百杯”。
此时,护城河的滔天大水,已减弱势头,但听到全城高唱“三百杯”,似乎也要拼上一杯。
再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只不过,不再是充满惊惧之声,而是喜悦欢娱之声!
柴霄双手持盏,来到苏仲景身前,微微一顿。
又冲着下方九十高龄的杜敬亭,微微一顿。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苏仲景笑而颔首,也问兰芷要了一个空盏斟满酒,双手平举过头,向君上还礼。
而下方的杜敬亭,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君上竟然在这时向自己敬酒。
只见他一手抓着雪白须髯,一手地抓着旁边的人不住地问。
“君上,刚才在敬我的酒么?”
“把我比作丹丘生,与将少傅比作岑夫子并列,这是真的么?”
要知道,岑夫子确有其人,是李白好友岑勋,祖上岑文本是唐太宗时期名相。
李白称赞岑夫子亮雅高洁,可与东晋时位列三公、夺得淝水之战大胜的谢安媲美。
少傅苏仲景是再世诸葛,当朝文治武略第一人,将他比作岑夫子,再合适不过。
丹丘生也有其人,是李白好友元丹丘,既是隐居道家,也是大庄园主,长安、嵩山都有产业。
还因为道学渊源,向唐玄宗引荐过李白。
李白说过“吾将元夫子,异姓为天伦”,足见关系极铁。
君上竟然把我比作“丹丘生”!
别说,我已隐退,又颇有产业,还真是像极!
君上,这是要向当着王城数万人的面,展示王室与我司徒杜家极度交好么?
看来,这头一个举手,跟着君上认捐六千两银子,花得很值啊!
这世上,就没有花钱的不是!
接下来,要再有什么靠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可千万不能小气。
在得到旁边族人确认,君上确实朝他喊“丹丘生”之后,杜敬亭突然感觉,手脚不够用。
只见他手脚并用,不停挥舞。
“快拿酒盏来,倒满!”
可是,祭天大典的宫廷礼仪是从顶台开始的,一楼的民间礼仪还没开始,没有酒盏。
旁边人寻了半天,也没见酒盏,只掏出了别在腰间的酒囊。
“老祖,只有这个!”
“哎呀!这个不行!”
杜敬亭恼了,斜眼看见鼓楼旁边大凉棚“快餐店”里有酒盏,但还未开卖。
“顾不了这么多了,小哥,我出一百两银子,买一空盏,还请行个方便!”
一楼“快餐店”的负责人,是伊太和的副厨王晓余。
倒是不较劲,收了这位杜老爷子从怀里掏出的一百两银票,递了一个空盏给他。
这就算膳房负责吃喝之场正式开张了!
一收就是百两银票,满堂彩!
杜敬亭则大喜过望,令人倒满整盏,双手平举过头,微微一顿,向“铁友”君上还礼。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不知不觉间,整座王城,都在引吭高歌,纵情欢舞。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万人齐唱,声音洪亮,直插云霄。
城外小坡上,听得真切的大高个、水魈等人也深受感染,学了城内民众的样子,放声高唱。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紧挨着外城护城河两边拐角处,柴霄派出的两叶十人,早早守在了这儿。
正如苏仲景所说:“来水双下分,七寸在脖颈。”
两处拐角如同两条大蛇的七寸,各有一道暗河入口。
平时用上下两块石板、中间一块铁板相隔,只有应对湍急洪水时,才提前打开。
石板和铁板,都已经打开了。
两个入口处,也铺上了两张大网。
领头的虬髯军官,命令手下拉紧了网。
每个人的口中,也与全城百姓一起吟唱。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唱完这句,一瘦一胖二人互相打趣。
“两张大网撒在这,君上肯定不会再说钱少了。我数了数,至少二十条,都在十斤以上!”
“我还看见一条至少三十斤以上的,算作头鱼,你说能卖多少银子?“
虬髯军官低声喝道。
“好了!看这大水之势已减弱,都把网拉紧了,别跑掉一条大鱼!”
“我们当面许了少傅,一条不少拉回去,有鱼吃有酒喝有赏拿,要是跑了,就得挨板子!”
士兵们同声而答。
“放心吧!一条不少!”
虬髯军官双目放光,高声喊道。
“来了啊!”
“来了!”
十人一同高喊。
鼓楼顶台的柴霄,也引着全城数万民众,向天振臂而呼。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