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人与世界
“醒来”
“唔————!!”
猝不及防的,拉宁瑞突然感受到一阵头痛,仿佛有什么正在用利刃插入自己的头部。
强烈的痛感让他无法察觉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只有,只有——
.....
“咳咳咳!咳....嗯.....”如同被人扼住心脏般不适的感觉慢慢消退下去,拉宁瑞总算能够重新开始认知周围的环境。
周围是白色的,软垫的墙壁,
.....
等等,
不.....
“不......”
二号回到了他白色的牢笼。
他曾听父亲讲起过,一号曾经也在这个笼子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怎么.....”星之子攥紧了拳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曾设想过一个问题?二号?”一个男性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与拉宁瑞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非常年轻,就像是二十多岁男子所能发出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金属噪音与嗡嗡的声响。
那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令他心生畏惧,又无比厌恶的声音。
“究竟是你做了一场梦,而我将你唤醒了,还是你从未真正醒来过?”
“.......”
“只是玩笑话罢了,过来。”尽管话中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说法,但他话中带着的那股威严让拉宁瑞不得不去认真思考他的每句话。
白色的,铺着柔软垫子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缺口,而在另一边,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那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是bd(一号)与拉宁瑞(二号)二人的父亲。
银白之lord
“.....父亲”拉宁瑞并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关系,事实上,尽管他执行着他所派发的每一个任务,但他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创造者。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头戴刻印着奇异符号的淡紫色头盔,尽管身材相比于拉宁瑞来说算比较矮小,但他身上依旧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不敢让人小瞧。
拉宁瑞硬着头皮从牢笼中走出面对着他,而他的创造者则抬起头来仰望着自己的孩子。
“你在做什么?”那头盔上的奇异符文对准了拉宁瑞的脸,他似乎正在被审视。
“....我不知道您想问什么,我有在好好的完成我的工作,您应该是知——”
“你身边那个人类”
“————”
“为什么留她在身边”那符号依旧死死的盯住了拉宁瑞那张没有任何器官的面孔,拉宁瑞本想退后两步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无法动弹。
“....有她在,我的工作效率也能提高的,父亲,我和...我的兄弟还是有些区别的,您应该——”
“我应该抹去她,或者抹去你的情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但在那蓝色的符号与淡紫色的头盔之外,拉宁瑞越发觉得这白色空间变得越发灰暗了起来。
“最开始,你是我的眼,你是我双臂的延伸,而后来我让你成为我家中的看门犬,去为我们杀死所有入侵者”慢慢的,附近的环境完全黑暗了下来,黑暗吞噬了一切,包括他橙红色的光芒,包括他创造者的白褂,黑暗中只剩那蓝色的符号刻印。
“————”
那符号在拉宁瑞看来越发的高大起来,他甚至需要仰起头来看那巨大的符号——
¤
“.....”
“.....那么,我希望能听到你的答案”
*哒*
lord背对着他打了个响指,一切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空间变回了那个纯白色的,分不清地面与墙壁的样子,拉宁瑞的身体又能动弹了。
“...我已经计算过了很多的可能性,其中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便是,你会因为她的死而终止我安排的任务,毕竟你一直都将她视作自己一直以来工作的回报,尽管只是有她陪伴,你便已经满意了,不是么?”
“.....您说是什么,那就是吧。”
“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向一号学习一下,如何当好一台有效率的机器,他身边没有能够阻碍他继续工作的人,那个盖亚虫人不行,叶族不行,你,也不行。”
“......”lord转过身慢慢走近了拉宁瑞,然后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姿态,但这次,他伸出左手放在拉宁瑞脑后,让他好好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符号,拉宁瑞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只是像一个模特假人般任他摆弄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拉宁瑞觉得那只像是人类的手比起普通人类温度要更低,冷的就像是死人一般。
“当然,并不是在说需要彻底抹除你或你的心智,我还没有那种需要,如果要改变运算的结果,汝最好,还是将她送走,这次的意见并不是作为一个看守者或创造者的身份来对你说的,而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拉宁瑞’。”
“......”
“你只需要同意,或者说:‘我需要返场重造’就行了”
“.....是”
“不错”lord放下了那只手,后退两步离他稍远一些面对着他。
“现在来说说第二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一号正在做什么了对吧?”
“....他在依照您的信息搜寻着符合条件的人,然后找到那几位大人留下的钥匙碎片。”
“很好,你可以选择帮助他,但是,你绝不能落下你的工作,这是可选的,帮助你的兄弟更快的结束眼前的危机,或者,在那些小偷偷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之前就咬杀他们,这取决于你,但是,若是你无法解决....”
“您永远可以在这一点上信任我。”
“很好,二号,你憎恨这些窃贼的情绪并非与生俱来,你只是看到了太多他们猖狂的样子,因此,你也与我一样厌恶他们,这是好的,保持下去,直到他们,全都,倒下。”
“....遵循您的旨意”拉宁瑞在恐惧中向自己的创造者单膝跪下。
“现在,睡去吧,回到那个地方,回到痛苦....回到那.....不完美的”
“不完美的.....”
不完美的世界.....
“唔——噗咳咳咳.....”拉宁瑞猛的坐了起来捂住了胸口,自己的创造者传唤自己的方式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粗暴,据那家伙说他每次被传唤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真是够有福气的....
环顾一下四周,自己的身体应该是被搬运到了他自己的卧室,身上和脑袋上能感受到几个连着线的装置,大概是薰为他检查过了身体。
伸出右手,光芒照到了床头柜上,那有一幅他和一大群人的合照,他虽然发出着橙色的光,但却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安静地看着镜头。
“......?”拉宁瑞在床的边缘摸到了些冰凉的东西,本来他以为那是达克林德,但手上的光芒却照出了薰的睡颜。
“?!”拉宁瑞急忙将手缩了回来,看来这姑娘把自己搬回来又是连着给自己检查,再外加这一快一天的劳累,着实是辛苦她了。
“呼......”
看起来她并没有察觉到,拉宁瑞松了口气,这孩子一直以来睡着之后都很难叫醒。
至少,拉宁瑞还能将她安然抱回她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她的体重远比他想象的要轻,果然,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病弱体质,或许lord说的没错,她的确不该在他身边。
....
自己这不是已经在努力将她送走了么,若是能找到她的家人,就送她回去,但如果她的家人真的落难了呢?
“....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记住,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此时此刻,在另一艘飞船上,bd也是这么对萝兰说的。
“哦斯,但像我把破局点放在了狩魔大叔身上,这样算不算信任了他?”
“那也是你信任自己的判断,做得很好。”拍了拍这个小叶族的肩膀,bd站起身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睡一觉吧,我们就要下水了。”
“哦!晚安bd!”
“嗯”
“晚安虫子哥哥!”
“......”
“他大概在打游戏,不用管他了。”
“嗷,晚安sail!”
“祝你睡个好觉,萝兰。”
*嗡——*
bd床头的小夜灯被打开了,照亮了房间中一部分物品。
他挂在床头的老式狙击枪,他被丢的乱七八糟的同款式大衣,木质的、钉死在地板上的床头柜,还有些上面的小玩意与糖纸、连黏在床头柜上的糖水黏渍都清晰可见。
在床头柜的最角落摆放着两张合照,一张人多一些,他也在中间的位置被一个翼族女性搂着,她看起来非常活泼,胸前挂着一条与bd随身携带相同的吊坠。
而另一张合照的角落出现了他的兄弟,但与拉宁瑞不同的是,这张照片稍稍多出来一截,那多出来的一截,拉宁瑞的身边出现了bd的那个安卡十字印记。
“.....”
“.....”
二人在这寂静的夜里拿着同样却又不同的合照坐在床上,不知他们是在思念过去,亦或是计划未来。
“喝啊!tnnd为什么不喝!来吃奶啊!”
.....
或许bd的船上并不怎么寂静。
“来吃奶啊宝崽!这点血在线上浪#%@!呢啊!!!”虫子的怒吼冲破了他房间里铺设的隔音板,看来他又被自己的队友折磨的不轻。
“....sail”
“有什么事需要sail帮忙吗?”自从上次月球事件之后bd终于放心把sail连接到了自己的飞船上,现在在飞船上的任何地方都能呼叫她。
“帮我看眼现在暗网市场上最贵的断网器要多少钱。”
“还请您三思。”
在这个宇宙的某处。
lord送走了他的第三个孩子,对,至少他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是他的造物。
他摘下自己的实验用手套,露出下面有些溃烂的惨白皮肤,手指关节有或多或少的发青和瘀血迹象。
.....
这是他终生的耻辱,是对于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
作为知识的神明,自己却无法得知这个问题最优的解法。
如今,似乎是唯一的机会就在自己面前。
“祸”已经失败了,lord清楚,它一定会失败,不管它如何挣扎或朝着这个世界狂吼。
可是,他呢?
他不愿意去计算自己的成功率,他在做的本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正如他曾为“人”时所做的一样。
“....真是可笑啊,到头来哪又有什么‘神’,只是掌握着一些力量的‘人’罢了。”
他将手套戴好,又将头盔摘下。
“....哪里又有什么‘神’呢....”
一个黑发留着小辫子的人类失神地望向这空白空间中的某处。
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别人,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满是伤神地坐在了曾与bd一同饮茶的桌子上,破碎的茶具与茶水洒落一地。
“.....有客人”
*哒*
随着一个响指,一切再次恢复原状,lord戴着头盔安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来访者现身。
“晚上好啊,莱·普兰提斯”
被如此称呼的女性有着绿色的皮肤与如同玫瑰般美丽的红色长发,其中还长出了不少绿色的嫩芽与枝条,这让那长发看起来有些杂乱,但更显得野性十足。
“真敢说啊,领主”她并没有穿着任何常规的衣物,仅是用几块似乎是从身上长出的宽大叶片挡住了私密部位,这让她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有野性与魅力。
“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任何问题——”
*涑——*
一只纯粹由荆棘枝条与有毒的花朵做成的长矛此刻正在lord的颈边不到三厘米的位置,上面那有倒刺的锯齿状叶片还不断的渗出着某种透明液体。
“你偷了我的孩子”
lord很少会去注意别人的表情,他的造物在被他创造出来时便因为这个因素没有能做出表情的脸。
他抬起头来查看这位在语气中便已经竭力阻止自己愤怒情绪外露的女性,她那原本应比任何花朵还要完美的面容如今因为愤怒而扭曲,如同捕蝇草般的大嘴似乎即将把他的脑袋连同头盔一起咬下。
“还请不要吃我,虽然植物并不会介意我身上的死尸臭味,但您应该是不乐意吃我身体里的那些化学物质的吧。”
“......”
“您的孩子,也就是叶族,它们并不在我的计划内,但他们需要在我的计划里,我们不能亲自下场,但让他们每一个代表来拯救世界,不也是同样的吗。”
“......去死”
矛头一挑,那颗头颅连带着头盔飞了出去,黑红色的血液溅落在这白色的地面与可能存在的墙壁上。
*咚*头颅掉落在了地上
但并没有太多的血迹飞溅出来,就好像这个人已经死去很久了一般。
“......”那具无头的身体慢慢站起,慢慢寻着溅出的血迹将自己的头捡了回来抱在腰间,就好像一些传说中的无头骑士一般。
“......”
“消气了吗?”
“......啧”她甩了甩手中那支沾血的战矛,将其从自己的掌心收回到了体内。
“呕,你的血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看起来这位女性已经无心再打他一顿,转而坐在了lord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了腿看向了这个空间里的某处——总之,就是不拿正眼去看他。
“如果您不会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来砍我那也不必尝到我的血不是么。”将自己的脑袋放在被斩断的颈部按好,那些伤口又严丝合缝地接好了,lord活动了一下脖子证明自己已经没问题了,随后提起了茶壶示意她。
“....你是觉得我会喜欢喝用自己泡的水么?”
“您在宴会上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妈的,老子今天就是要杠你!是你有错在先偷了我的孩子!”
“女孩子不该说这种粗口,更何况您还是现在这个宇宙的植物意识中心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名字——”
“万物之绿。”
“....你听好了搞科研的,如果在....在‘祸’的事情上出现了任何差错,那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了事了,到时也不是由我出手了。”
“我当然清楚,别忘了,尽管您还为人时比我活的更久,但论成神之后,我可是比您度过了更长的岁月。”
从始至终,无论是与一号,二号对话,或是与和他地位平起平坐的神明交谈,他的语气从未从平淡转变过。
“.....我要去告诉你家那两个孩子,你这混球。”
“请便”
万物之绿的身体慢慢缩小,缩小,直到身体化作了一株长在这空白房间中的一株小草。
“唉.....”
万物之绿离开了这个讨人厌家伙的实验室长叹一口气。
那两个孩子已经饱受了苦难,却依然要听从他的指示,尽管自己也推崇自然的方式,但这样做,未免也有些.....
.....
也许,名字被抹去的那一位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吧。
尽管是以更加痛苦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