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过去和未来——
*biu——————*
“唔......”一如既往的,拉宁瑞痛苦地从传送器上滚了下来,将在主厅看书的薰吓了一跳。
“您撑住!医疗设备马上就——”
“等等!别过——唔——”
*森————*
薰听到有金属物品划过墙壁发出的刺耳声音。
“?!”
“嚯,那就是你现在的小女友啊,是个医生吗?”薰听到从传送器方向有女人的声音出现,是非常成熟的,在人类听起来应该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成熟女性的声音。
“唔......”
“怎么?再见到我也话也不敢说了?喂喂喂,所谓的悬挂者也就这样吗?行不行啊你。”
薰能从走廊那勉强看到有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拉宁瑞的头上。
“!”
船里被入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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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
拉宁瑞将那本市长给的破旧记录翻来过去看了个遍,但能选择的地点太多了,和克莱因·布瑞,薰的父亲约好接头的人选实在太多了,就算拉宁瑞凭借着多年来各地行动的经验排除掉了不少——对,很奇怪,她父亲竟然认识不少危险人物,或许这趟旅程确实会在最后给她一个糟糕的结局....不过既然是她想要这样,那自己也不能不帮,他已经警告过她了。
拉宁瑞将投影手册中的又一个名字排除掉了,这些人多少都和他有些关系,目前来说一切顺利,又或者说一切都相当糟糕——毕竟没人承认自己收到了克莱因·布瑞的发信,直接询问可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真是头疼。
“我要下去一趟去打听一点情报,很快就回来。”
“您回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带着一身伤哦?”
“我尽量。”
*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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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嚯,这小医生还挺可爱的嘛,喂,你该不会是从哪里拐过来的吧,脸色这么差劲,是不是有在虐待她啊,啊?!!”薰的面色似乎是触怒了她,那只靴子狠狠踩在星之子头上,薰能听到他尽力收声却又无能地痛苦地小声叫了出来。
“......至少.....我能向你保证这件事.....绝对没有发生过......”
“......”
“请、请放开他!”薰拿起了那把之前从枪店老板那买到的能操纵重力的枪械站在走廊口将枪口对准了踩在拉宁瑞上面的人。
“请?小姑娘,如果我不想那样呢?你还要开枪吗?”
“我...我会的!”
“你的手在抖哦?”
“咳.....摩洛(molar).....这事和她无关....不要难为她——”
“哦,对哦,这事只和你我有关,那你当时就不该那么潇洒的告诉我你要离开了,你这缩头乌龟!”
“......”
“我、我觉得如果是什么纷争的话,你们可以不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至少,能先从他头上下来吗,这位...姐姐?”
“嗯~小嘴真甜~行吧行吧,就看在你的份上,喂,起来!爬起来!”
“......”拉宁瑞异常老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薰紧忙打开灯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在将他架起后,她这才看到入侵者的样子:一位身着某国军装,手持一把....或者说一块宽大半圆环刃的黑发人类女性,她此时没什么好气地靠在传送器边用那双锐利得像剑一般的金色瞳孔盯着自己。
“.....拉宁瑞先生!您还好吧?!”
“.....抱歉——”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告诉我哪里有伤口!”
只有在对伤员的时候薰才会硬气起来,尽管可能是错觉,但拉宁瑞觉得这点对他最为明显。
“唔....”
“哈!你真是到了什么时候对女人都是这样一副软脚虾米的样子啊拉宁瑞!如果你要是有舌头说不定我就会让你来舔我的脚了!”这个女人咧着嘴露出满嘴像鲨鱼一样的尖锐牙齿大笑着说道。
“呃......”薰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这些事。
“.....抱歉把你牵扯到这事了,先去我的房间可以吗....”
“好、好的...”
“摩洛....”
“我说了今天我没有什么工作,所以我会到大厅等你们,别想躲在里面不出来,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把你的船拆了....”
“.....走吧”
*嗡——*
感应门打开了,二人再一次进入拉宁瑞的房间,拉宁瑞躺在床上痛苦地攥拳捂住了脸——虽然他并没有人类广泛意义上的面孔。
“.....腰......”薰能看到他的衣服侧边被切开了一条细缝,连忙将整件衣服都为他脱了下来查看伤口。
“腰间.....啊,伤口....好大?!明明看起来只有一条小缝一样....”来不及多想,薰已经开始了缝合工作。
“嘶.....对不...起.....”
“伤员就不要多说话!什么都先别说!”
“.....”
“呃....如果哪里还在痛的话可以说....”
“————”
——————————————
一个多小时后
拉宁瑞的床上满是橙红色的血痕,虽然这种血液并没有味道,但依旧让人窒息。
他的腰间和头上都已经缠好了绷带,尽管这种伤口对于拉宁瑞来说可能是一个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个一晚上那样就能自然恢复的伤口,但这样的治疗对他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一样的恩赐。
“.....谢谢”
“啊...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我都好久没看到同族的女性了....那一位...叫做摩洛的小姐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吗,就是你问我我有没有和女性交往过,我说有三位,摩洛是最后那一位。”
“啊.....”突然一切都能够解释的通了。
“.....所以这件事本来不该牵扯到你的,对不起....”
“啊、啊不是...我也算是寄人篱下了,不为您做些什么我也不会觉得安心的。”
“...谢谢”
“......总觉得最近您说这两个词的频率好高啊?是您觉得有什么事很愧疚么?”薰有些质疑地挑起了眉毛,
“什么?!不,不不不...咳...我是说,只是单纯的感谢你,而且对于把你扯进这些事感到抱歉,明明你已经和我达成协议了,我却因为私事.....”
“好了好了,我的事情还可以往后放一放,但您的事已经火烧眉毛咯?”
“.....你先回自己房间吧,我去和她谈...”
尽量做到动作自然地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拉宁瑞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出自己的房间朝着大厅走去。
薰从未像这样不知所措过,似乎自己是那个吵起来的原因之一,他们并不是恋人关系,但是同居在同一艘船上,这已经足够让一个看起来脾气相当不好而且被甩了的女士炸毛了.....
....现在应该赶紧回自己的房间——
“喂,你这的酒都跑到哪去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沾酒就倒。”
“哈!看好了,我住在这的几年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咔哒*
*嗡————*
*啵*
“呜呼~果然没被你找到,真走运~”
“....你是什么时候把那个放在那里的?”
“嗯~就在你那天把我叫出来道别那天晚上,我本来是准备那天把酒给你灌上然后给你丫上了,我可还没看过星之子下边都是什么样——”
“摩洛,她还在听,注意言辞。”
“?!”的确,这艘船墙体的隔音并不好,薰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讲话。
“哈,有了新欢,就忘了我呗?真有你的啊悬挂者”
薰能听到有人在倒酒,有一点粘稠的微弱的水声从外面传来。
“....她不是我女朋——”
“她不是难道我还是吗?昂?犬齿?”
“.....”
“.....当初,你因为害怕我丢了性命决定和我就此分别,如今却挑了个不知道比我弱多少的小姑娘来当助手,你到底——”
“我说了她听得到。”他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她的话似乎是碰触到了他的雷区。
“.......”
“唔.....抱.....抱歉......”同样是很少见的,平时相当稳重的拉宁瑞在此时竟然口吃了。
“...你肯定有你的原因对吧?说说看?”
“......”拉宁瑞似乎对她小声说了些什么。
“好好,那我就听你一次,咱小声点”
“——————”后面的话,就算隔着墙壁也听不清了,可此时要是出去会被认为是在好奇,那说不定会更尴尬一些....
薰只好在拉宁瑞的房间里到处看看,消磨一下这一小段难熬的时间。
房间里充斥着刚做过手术而残留的星之子能量的热度和一股微弱的柑橙香味。
不出所料的,工作桌上有抹了油的擦拭布与锋利的小刀,他一向都喜欢保养武器,上次找他做调查也是看到他在擦拭武器。
衣柜里有不少和他平时所穿的同款的服装,但的确也有不少不同场合下所穿着的服饰,比如那次入了市长的局时穿的燕尾服,还有去葬礼时穿过没多一会的黑西装,都是被薰放进洗衣机里洗过又烘干的衣服。
....嗯?
薰看向床头的那幅合照,虽然之前就有瞥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看这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拉宁瑞那张没有任何器官的面孔在整张照片的最右下角,如果没有接触过他来看这张照片,说不定会以为这是张都市传说相关的编辑图片呢?
这是张,什么时间拍下的照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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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看,你的理由是什么。”
坐在拉宁瑞对面的女性小嘬一口杯中芳香的葡萄酒,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他。
“....我还没告诉她,我在做什么。”星之子低着头将十指交叉,
“哪方面?你是个赏金猎人还是什么劳什子弑神者?”
“后者”
“哈,懦夫,你明明已经和那么多人道别了,却害怕和她分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拉宁瑞依然深深地低下头去,不知是出于羞愧亦或是自卑。
“......虽然当年是我提出交往的,你这木头算是被我软磨硬泡的受不了了才勉强同意的,这我也承认,但是我也没弱到能让你觉得我比那姑娘差吧?看看我,现在我可是‘熔炉’的监狱长咯?”像是相当自豪的,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这身制服。
“......”
“啊,还是说,你终于找到了一个让你心动的姑娘,你不想让她走但又怕伤害她?”
“唔——”
“嘁,切,切切切,拉宁瑞,拉宁瑞,你哪里是什么弑神者,什么星之子,你现在所做的事和你的种族无关,和你的职责无关,你现在——”
她抬起食指指向拉宁瑞那张没有器官的脸。
“你现在,只是‘人’而已”她那张能露出鲨鱼牙齿的笑脸现在却有些苦笑的含义在里面。
“....什么意思?”
“人总会经历更多的,不管你以前看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老娘我可是不会再奉陪了,好好对她,嗯?”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似乎是要准备离开了,
“?!你这是....”
“啊,我没说吗。”
她将制服打开一点,露出了里面佩戴的一条项链。
“戴戒指太难受了,有时候打着架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一直在戴这个哦?”
“你结婚了?”
“拜托,这都过去了快十年了,你还在打太极就不允许我再去找个人过日子了?”
“......”
“今天来找你,一是为了再揍你一顿,当年那一万零四百九十六拳今天就都用这几下还清了,不用找零。”
“....还有?”
“啊,第二,我在就在那边听说过你最近一直在搜集情报不知道想做什么,所以呢,最近也算是摸了你的底,我可以帮你找那姑娘的家人。”
“!”
“那真是....太——”
“太好了?还是太感谢了?你想清楚了拉宁瑞,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嗯?她是回到家人那,还是留在你身边,决定权现在可在你手里。”她突进到到拉宁瑞身边用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那张空白的面孔好好看着自己。
“.....”
“没有想让你去操纵她的意思,只是我想提醒你,人类寿命相比于你而言太短暂了,等你真的后悔的时候就会像我一样哦?”晃了晃那条项链,闪闪发光的蓝色宝石就像是让他陷入了某种催眠一般沉闷地思考着。
“.....把你...愿意说的都说了吧,我们需要情报”
“.....”
名为摩洛的女性从他身边走开了,
“.....我走了,我的副手会在下周的第一个工作日把档案发给你,到时候你们就有的忙了。”
“.....谢谢”
“.....”
摩洛不再接话,转过身朝走廊走去。
薰能听到鞋子用力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是她要用踏步声将自己在这艘船上的一切都带走一样。
当她想尽量远离自动门时,却听到了一句她小声的嘀咕。
“照顾好他(她)吧”
“?”薰并不懂这句话究竟是她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他们其中一人的。
*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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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宁瑞先生?”薰从他的房间探出了脑袋询问道。
“.....啊,没事了,她已经放下了,今天.....就是看我不爽,所以又来揍了我一顿罢了.....”
“那她的发泄方式真是相当可怕.....”
“真看不出来到底谁能配得上她.....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拉宁瑞看起来总算是喘得过气了,还不忘稍稍调侃一下她调节气氛。
“.....”
薰一言不发,只是坐到了拉宁瑞的对面——也正好是那位典狱长刚刚离开的那个位置。
“怎么了?”
“...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您会允许我在您身边呢?”她十指相扣,颇有些不安地问道。
“....那不是当然的么,你是我老友家的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也把他看做家人看待,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您可以找别人来保护我的,不是么?”
“.....”
“您有很多...老友的孩子们认识,不管是汐小姐也好,还是那位猿人的儿子也好,但为什么?”
“.....”
“如、如果您需要时间给出答案,我可以等的,呃....我并不是...想指责您没有尽到什么义务....我也.....很不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薰实在没法想自己刚才是怎样的勇气敢于将这些问题向他抛出的。
“.....你太天真了,也太年轻了”
“欸?”
“你缺乏阅历,我只不过是,希望能带你安全的,看看这个宇宙。”
“?.....”
“先坐下吧”拉宁瑞拿起那瓶她并未带走的葡萄酒为她倒上一杯。
“您不是说——”
“今天破例一次吧,我也喝点”也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拉宁瑞相当平静的说道。
“.....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你是个好女孩”与摩洛不一样,拉宁瑞并没有细尝酒味的兴趣,他将自己杯中红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说道。
“而我,这辈子见过太多好人不光彩地死了,有一些甚至变成了需要我亲手送别的人,我觉得,至少你不该有那样的下场。”
“.....我很怕啊,怕再失去一个朋友,因为意外失去的朋友.....太多了。”拉宁瑞又为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似乎不这么做他就没法看清任何事物了。
“拉宁瑞先生...”
“你之前说过,是不是我的朋友很少,是啊,曾经我像个混蛋一样自认为做了些潇洒的事情,结果呢,最终也只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我的恶作剧没能等到回报,现在,空留悔恨。”
*咣当!*
玻璃杯被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酒瓶摇晃着最终倒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不过所幸瓶子很厚,酒并没有撒出来。
“所以我怕你也走了.....以不该有的结局离开我.....所以我保护你.....听起来....很自私...对吧?”拉宁瑞的头摇摇晃晃的,很明显他现在完全喝醉了。
“.....”薰满脸担忧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明明.....只该是你的赏金猎人而已.....我做了太多掺杂我个人情感的事.....对不起.....”
拉宁瑞深深的低下头去,身体颤抖起来双手捂住面孔。他好像是在....
他在哭?
橙黄色的液体从手指间流出,滴落在身上,葡萄酒的味道此时没过了他身上那微弱的橙香,此时薰才真正的意识到,所谓的拉宁瑞,所谓的赏金猎人、挚友的见证者、一名战士,就算他故作坚强,装作对于一切的逝去,一切身边之物的离开都表现得早已麻木,但他却放不下那些会被时代遗忘的东西。
他也只是,有着执念的“人”而已啊.....
.....
一直以来只是将他作为自己的救星,一直以来只是将他看做朋友的自己又是多么自私的人呢?
薰觉得自己帮了他一些事,但还不够,如今,他在自己面前哭泣,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她站了起来,朝着依旧以手掩面的星之子走去,
而后,张开双臂将他抱在了怀中。
“.....一直以来辛苦您了”
“您没有义务去守望已逝之人,他们的愿望应该是让生者走的更远才对吧?”
“!”在她冰冷的怀抱中,拉宁瑞因醉酒而发热的头脑似乎也随着一句句话语而冷却了,他渐渐放松了下来,
渐渐的,他感觉到她坐了下来,将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集中精力,透过泪水,看到的是克莱因·薰低下头对他露出了微笑,
“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发自内心的,对您表示感谢”
“您是我心中那把撑起希望的雨伞。”
“谢谢您”
“......啊......”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面颊,却摸到了她脸上落下的泪珠,
“.....别哭啊.....”泪水沿着指头滚落到他的手心,随后蒸发成了空气,
“我.....最怕女孩子.....因为我.....”
他没能说完那句话,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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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擦了擦眼角的泪悄悄往他枕下放上了一块靠枕,随后将一张毯子披在了他身上准备将桌上这一片狼藉收拾一下。她还没有喝那杯酒,结果便是杯中的酒全都洒掉了,有些感慨的将那瓶也许是罪魁祸首的葡萄酒拿起,鬼使神差的,她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字:
含酒精量:5.5%
*嗡————*
似乎能听到热水烧开的声音。
他刚才....其实是借着酒劲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吗?
所以....
“唔...嗯....”
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将这瓶酒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暂作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