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买药

荣江市，唐氏中药馆。

店里的装潢很古朴，空气中弥漫着温和的中药材气味。

柜台后面，一个留着黑色长发，后面别着淡银色发夹的少女正拿着一本古旧的书籍认真研读。

少女脸上的稚嫩还没有褪去，但已经有迷人的英气显露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风铃响起，看到来人，少女眉头微蹙。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双眼无神的年轻男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双眼炙热地看着唐惜玉。

“这次我需要一个月的药。”

“不行，一次最多一周，桌上自己拿。”

“这个是你亲手拣的药吗？”

“不是。”

“我想要你拣的。”

“都是用的同一个配方。”

“不行，只有你的才有作用。”

“苏延，你可以振作一点吗？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

唐惜玉一脸不争气地看着苏延。

她在荣江大学读大一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大三的学长。

他很普通，但是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成熟的气质，让初入大学的她十分迷恋。

可惜学长有自己的女朋友，她很优秀，他们也很相爱，唐惜玉只能将对学长的情愫压在心底。

一年前，学长毕业了。

她学的中药材专业就读，趁着大三暑假，来到爷爷的药馆帮忙做事。

在药馆中，她看到了一年没有消息的学长。

记忆中，学长整洁的下巴被胡须覆盖，清澈明亮的双眼里面全是迷茫。

唯一和记忆中能够吻合起来的就是他的白衬衫。

她不敢和学长相认，幸运的是苏延也没有认出她。

他会找过来，是因为他听说了她开的中药很有效果，想要抓一副提神醒脑的中药。

拿到药以后，苏延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直到最后，唐惜玉都没有叫住对方。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在第二天，苏延又来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二十一天，第二十二天……

她每次都会开出一周的药量，

一个月以来，苏延每天都会准时过来抓药。

她曾多次说过自己开的是一周的药量，但是苏延总是每天都来。

有一次她不在，是爷爷给他抓的药，然后苏延从此就不愿意接受爷爷的药，只要唐惜玉抓的药。

唐惜玉不出面，他也不闹，就一直在这里守着。

哪里也不去。

他变了，变得很陌生。

之后，唐惜玉开始在认识的学长学姐那里开始打听苏延毕业后的消息，终于，她联系到了苏延的室友兼死党，高至。

当听到苏延现在的情况以后，高至也很复杂，给唐惜玉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在苏延毕业后没多久，他的女友就因为理念不和就和苏延选择了和平分手，高至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拉着苏延出去喝酒。

苏延的表现很正常，虽然有些烦闷，但比起那些要死要活的人好太多了。

这样的反应其实也在高至的预料之中，因为高至很了解苏延。

苏延的父母自从生下他以后就一起出国，从来没有往家里发过任何消息，苏延从小由自己的爷爷带大。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高至身上，他一定会对父母充满仇恨。

但当高至问起苏延对自己父母的印象时，苏延只是笑着说不在意。

高至知道苏延并没有说谎，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对什么都看得很淡。

分手后的第二个月，苏延的爷爷去世了。

这是高至最后得知的关于苏延的消息，还是从别人那里得知的，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联系不上苏延了。

唐惜玉的消息也是高至今年第一次得知苏延的讯息。

不过据高至所说，苏延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打击才失踪，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然而在唐惜玉看来，这应该就是苏延变成这样的其它原因了。

如果这件事情放在她身上，她的表现可能更加糟糕吧。

“你认识我？”

苏延疑惑地抬起头，如果他没有听错，这个医生刚刚叫了他的名字。

“我是荣江大学的，读大三，以前见过你。”

“原来是学妹。”

“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挽回了，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你的爷爷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

“看你你还挺了解我的，不过你不明白。”

“我知道的，那时候你的女朋友已经和你分手了，父母也不在身边，那种在整个世界中孤立无援的感觉，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很理解你。”

苏延摇摇头。

这种感觉的确不太好受，但是他经历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

是的，很多次。

这大半年以来，他的精神一直都充满了疲惫。

他想睡觉，想不停地睡下去。

他也是这么做的。

最开始，他只是以事假的原因向公司请了两天假。

回家以后他什么也没干，就是睡觉，他以为只需要两天充足的睡眠就可以恢复自己的精神。

可惜两天远远不够。

这时苏延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开始去医院检查，高价请专家会诊，然而检测出来的情况都是一样，睡眠不足。

只需要多睡觉就行。

苏延向医院解释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

但对于医院来说，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设备是不会说谎的，只要睡眠达标，苏延就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在苏延的迫切要求下，医院使用昂贵的设备对苏延的身体进行了彻查。

结果出来后，苏延收到了医院的严重警告。

他的身体已经处于严重渴望睡眠的程度。

如果再不将这个漏洞补上，他的精神随时面临崩溃，或者说，苏延能够维持清醒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之后，苏延辞去了工作，断掉了社交，每当有时间，他就睡觉。

随着睡眠时间的增加，苏延常常做梦。

在梦中。

他常常回忆起经历过的生活片段，重温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有时候会变成其他人，以他们的身份过完一生。

有时候他会穿越时间，见证历史的荒芜。

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意识如同死去的宇宙，空虚，寂静。

梦醒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到这时为止，苏延还能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

直到一次很长的梦醒来。

梦里的细节如同往常一样不甚清晰，但苏延的现实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就是时间。

苏延这一次整整睡了一个月，一个月以来，他没有进食，没有喝水，没有说话。

就这么在自己的房间中躺了整整一个月。

对于苏延来说，这一个月就如同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事后苏延调取了监控，看着画面里面安详的躺在床上的自己。

苏延开始慌了。

一边在饭店老板和客人的异样的眼神中疯狂扒饭，一边看着手机暗自发誓。

不能再睡了！

如果再睡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下一次还能成功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