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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绊脚之蛇

突如其来的骚乱袭击了拍卖大厅。

宾客惊慌四散,完全没了先前的优雅与礼仪,不顾守卫的安抚与疏导,一窝蜂地向最近的出口涌去,急如一锅即将被炖熟的蚂蚁。

少数还算镇定的来宾矗立在潮涌的人流之海,努力维护着基本的秩序与人群的安全,只可惜依旧是独力难支。譬如湍流之中的零星石柱,尽管自外侧来看仍是屹立不动,却早已自根部开始摇颤不止,只需再往同一侧施加上一份力,就将要囫囵坠下。

拉扯着身边的几人转移至临近墙角,我试着想要探查周边现状,却仅能从感知回馈回的信息中,察觉到一片嘈杂纷乱的魔力噪点,无法具体观测周围的魔力流动。

感知的范围也同样受到干扰,极力扩张也不过仅有身周一米左右,更远处则是直接断掉了链接,仿佛被某张贪婪的口舌张嘴吸入,残留下仅有空洞的余响。

我很快便明了,这似乎是在雾气中存有某种奇特的颗粒状物,极有针对性地阻绝了感知的扩散与探测,使得其效率还不如纯粹的肉眼。

眯了眯眼,我试着向远处望去。略过攒动的人群,极力深入的视线穿过开始变得稀疏的烟雾,可以隐约确认到落至地面的身影仅有四条。

那看起来是四条身形相近的身影。当然也可能存在有些微的差别,只不过因为其统一穿着着深色的紧身衣,并以黑巾遮面,所以几乎难以判断。

抬头,我又望向被打碎的彩绘玻璃,想要确认他们闯入的入口情况,几番扫过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对,试着将魔力汇聚在眼底增强目力,这才终于从影影绰绰的暗色中窥出异样来。

另有一道蹲伏的身影安静地呆在被打破的玻璃边缘,同样是身着暗色的紧身衣,隐藏在无法被月光照亮的暗面,显露在外侧的双眼警觉地环视乱作一团的大厅,手中拽着麻绳,像是在预备接应下落的几人。

【自极寒深处涌现的霜冻之气,清扫一切尘埃!】

深蓝色,给人极强寒意的光彩在半空中骤然亮起,伴随沉稳的话音落下,霜气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清空了场上所有乱舞的烟尘,在立柱与地砖的表面凝结出一层泛着淡淡蓝白色的晶莹冰层。

眼前的一切为之一净,正要冲向被放置于柜台中拍品的入侵者,似乎也没能料想到会遇上这般变故。一者的神色猛然变得凶狠,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身抬手丢出一把赤红色的圆石。

那是火属性的元素石。

在胡乱灌注的魔力勾动下,于半空中闪耀起夺目的光辉,又自龟裂的外壳中透露出明亮刺眼的闪光。

四周游离的魔力向着龟裂的元素石快速集中,那显然是将要爆炸的预兆。

若是仍由其落入此时一片大乱的人群内,即便没有出现死者,也会有大量伤残者出现。

我下意识地向着最近的那几颗伸出手,试着想要控制住周边的魔力延缓聚集的速度,同时在其周边建立简单的防御壁垒,将其包裹隔离在术式内部,以延缓渐轻可能导致的爆炸冲击。

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剧烈动荡的魔力流面前,我的努力像是纤薄的纸页一戳就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隔离壁垒也仅坚持了片刻就化作晶莹的碎片,却没能如往常那般粉碎消解,而是被急剧明亮的元素石吸纳,更是加速了其爆发的速度。

“不必忧虑。”

漂浮在半空中的男子向着这边投来视线,深蓝的色彩在他向前伸出的右手腕部汇聚成两个大小相近的同心圆,又在相等的位置形成四枚犹如指向标的纤长菱形,浮动着如冰的寒光:“这些交给我处理即可。”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右手骤然翻转收紧,坚冰于瞬间生长在半空,不但将每一枚将要爆炸的元素石完美包裹,更是快速至接地面向上攀附蔓延,冻结住四人的腿脚。

这应该就是先前被阿德里安提及的,自极北霜塔而来的魔塔主。

入侵者瞬间唤来烈火,将脚下的冰冻扫净,预备再次向前加速移动。

可还没等他们从脱困中缓过神来,再次逼近有序转移柜台内贵重物品的主持人,又有接连的风刃自另一角急速袭来,逼得他们不得不再次分神抵挡。

“那是我父亲。”

修伊猛然点亮了眼眸,颇有些跃跃欲试,却仍旧安耐着,没有擅加移动。

“我们只需要注意别让他们伤到人群,以及注意别让他们抽空逃脱就好。”

克制住颤抖,格蕾冷静地撑开扇子,环顾混乱的现场,留意着可能被对方用来脱离的路径。

这毕竟是她家名下的产业,对于自哪里离开更为方便,她当然一清二楚。

场面的焦灼仍在继续。

入侵者的目标显而易见的是即将被转移走的珍稀素材。

可即便是被以魔塔主为首的多人围攻,又有本就驻守在大厅内三两守卫加入缠斗,那些入侵者却也仍旧有力支撑,甚至还能几番做出回击,差点伤到还未撤离的人们,使得场面一时间看起来颇为怪异。

这显然有哪里不对。

再次看了眼头顶,我皱着眉思虑了几秒,这才终于觉察到,似乎除了我外没有一人留意到对方的存在,因而忍不住提醒:“上面那个怎么办?”

“上面还有什……啊!”

呆呆地仰头望去,骤然被点醒的几人齐齐发出惊呼,一旁的阿德里安也像是刚注意到般讶异地向我投来视线,面上显露出几分震惊:“居然还有一人……这是隐蔽了自身存在感的幻术?”

阿德里安不愧是学院的教授,很快就调整过心态,显露出几分大人的姿态,撑着镶有纯净水晶与银色装饰的手杖,神色笃定地向前踏步:“既然是幻术,那这就是我的领域了。既然他想要屏蔽存在感,只需要再次将其揭露出来,就可以了。”

手杖顿落,宛若戳破无形的器皿。无形的波动以阿德里安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散开,略过周边事物的表面。

没有夺目的光影效果,也不见法阵展开,仅有少许微小的星屑闪烁着光芒飘然落下,构筑出一副繁星闪灭的光华,伸出手却又只能从中直直穿过,无法触及,可又像是在万物表面镀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令人能够轻易地识破幻像。

而隐匿于破碎窗边的存在更是被高亮标注了出来,令在场的几名法师更是骤然警觉,继而转移开主要的火力,尽是一副誓要将其击落的模样。

“可恶!”

自入侵者出现来,这伙人中第一次发出怒骂,却也没有弱了反应,巨大的火球被其从手上唤出,飞速吞噬灌入的魔力,在冰棱与刃风即将临身之前用力向下掷出。

术式与术式之间的激烈碰撞引爆了一阵激烈的魔力乱流,耀眼的光彩一瞬间夺取了在场大半人的视线。又有溅落的碎屑冲击至张开的壁垒上,扩散碰撞,如雨急坠的轰响混合着不断闪灭的防御光效,引发一连串惊慌失措的尖叫。

待到闪光黯淡,慌乱的宾客终于在临近之人的安慰与呼唤中从目盲与惊恐中恢复,先前在大厅内作乱的入侵者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为了制止对方挺身而出的霜塔塔主也同样失去了踪迹。

“守卫!确认受伤的客人!呼叫殿堂救治!拍品转移成功了吗?”

没顾得上地表还冻着厚厚的坚冰,差点在冰面上滑了一跤的小公主谢过搀扶,仔细打量了两眼,确认眼前的地面不便于行走,稍作思考,便是直接随手将高跟鞋脱去,又随手撕去裙摆包裹住脚底,便是快步跑向舞台。

作为战斗爆发的主要位置,舞台是眼下受损最为严重的位置。

注意到来者是谁的守卫们飞快地将她的命令传达实行,有条不紊地将受惊的人们护送进单独的休息室内,另有一部分则开始着手打扫着混乱的现场,同时留意疑似入侵者残留的线索之物。

苏与米拉同样紧跟在格蕾的身后,辅佐她处理一片狼藉的现场,而修伊则匆忙前去照顾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似乎是在先前的角斗中受了点小伤,少吐了两口血,不过就仍旧红润的面色来看应该不存在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还真是一片混乱。”

摇了摇头,我默念咏唱词,令扩散的火环在不触及周边桌椅的同时,缓慢烘去周边的霜冻。

没有确认到阿德里安在哪。

在从闪光中恢复过视线的一刻,我便是顺着之前的记忆向他可能站着的位置看去,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存在。而感知也同样回馈了突兀空白的信号,仿佛之前一直锁定的存在被某种不可见力瞬间自面前抹去,就连存在也被一并打包擦除,仅余下一个代表其曾经可能来过的字符存在于脑海之内。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

现实又不是誊写中不慎写错的字符,可以被人为地随意抹除修改。

好奇于对方的手段,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在,我压低了嗓音,呼唤一直隐藏于附近的某个存在:“[艾夏]小姐,您有注意到阿德里安教授去哪了吗?”

附身于画笔之上的残魂响应了呼唤,但没有直接现身,而是悄悄凑近,在耳畔呼出微凉的风:“我并没有看见你说的那位教授去了哪里。”

她先是这样说道,稍顿,在我还未将失望的情绪表露出来之前,再次悄悄说道:“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无论是之后出现在你们面前的阿德里安,还是刚才跃入拍卖会内作乱的几人,都是由幻术编制出来的假象。”

这一突然的爆料令我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刚才大家都在对几个幻术构建的假象大打出手?”

我当即就想要否定这一结论。

就像众所周知的那样,由幻术构建之物,即便是再怎么近似真物,也不过是虚假的、一戳既破的伪物,更遑论是硬抗下那么激烈的术式冲击,甚至还能如真正的法师那般进行施术。

“但是,还有[拟真幻像]在。”画师小姐做出提醒,“倘若是在幻术上精研到高深之极的法师,再加上本就可以以假乱真的[拟真幻像]术式,两者相辅相成之下,说不定真能做到这一点。”

我陷入沉默,继而不得不同意她的猜想。

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将这一点和格蕾知会一声才行。

快步越过漫着水渍的地面,我刚想张口陈述,却见小公主紧蹙着眉,一脸严重地吩咐着事情,下意识地转换过话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是学长啊。”格蕾长出一口气,继而又忍不住想要叹息,“您有看过刚才的拍品目录吧?”

我略作回忆:“是的?”

“那想来您应该也知道,方才的星岩不过是压轴的拍品,其后还有更加珍贵的存在。”

我点点头,内心深处忽然浮现出不妙的预感:“难道说……?”

格蕾颔首,证实了我的猜测:“是的,最后一项还未展出的拍品,尚未完成解密的历史文集,在有重重保全的仓库之中被人盗走了,而门口的守卫却毫无反应。还是前去清点的人察觉到不对,一番确认后才终于发现的。”

我的呼吸一滞。

“有确认残留的术式痕迹吗?”

“正在确认,不过根据在现场的法师的对比分析,疑似和在刚才的入侵者使用的是同一类型的术式。”她顿了顿,做出结论,“也就是说,方才的那个,或许就是盗取者故意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佯攻也不一定。”

“那应该是幻术。”我直言,“而且是只有那种在幻术上有着精深造诣的法师,才能做到的操作。”

格蕾的眸光闪动,难以置信的色彩一闪而没。

但她也没急于做出否认,而是积极地做出思考:“假设真的存在有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法师,而今天在场的法师中,已知对幻术掌握程度最深的是……”

恰在此时,有疾呼声从临近的休息室内传来。

“这边有晕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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