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预言者
第159章 预言者
我沉默地注视着预言者擦拭嘴角血迹的动作,良久才生涩地开口:“我不理解,您会对我寄于如此厚望的原因。”
若是论及对方预言法师的身份,仅有的可能或许与我是导师唯一一个弟子有关,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过只是一届还没毕业的学生,更别提我至今还在苦恼于如何完成毕业课题,以及一些杂事的处理上。
“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话,与我是否对您寄予厚望无关。”
预言者不为所动:“我所做的,不过在转达我看见的未来:
“——【命运之星将指引前路,黎明的曦光终将到来】。”
他停顿了几秒,沉默而又稳定地擦去嘴角新淌落的血色,又做了补充:“至于这句预言中每个意向的指代究竟是什么,那是我们也不清楚的事情。
“我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其转告于与预言存在有强相关性的您,然后离开,追寻命运的足迹,寻找更多的线索与解法。”
空旷的咖啡厅内再次归于冷寂。
恰在此时,之前匆匆离开的苼手捧着载有茶壶和崭新茶杯的托盘,向我们走近,还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我来了我来了,久等了吧?虽然不知道您是否喜欢这个味道,但我们这也就这些铁观音还有剩的了……”
将托盘上的茶杯依次放在我们的面前,又斟上似乎是刚烧开没多久的热水,重新抬起头的苼这才像是终于意识到气氛的沉闷,反复将我们打量。
“……是,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少年此时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困惑和迟疑,就像是生怕自己有哪做错了,因而受到大人责备的孩子,也不敢坐下,就那么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垂落的双手手指也下意识地绞紧在一处,缩着脖颈,仔细又小心翼翼地窥探我们的视线。
“没有,只是我和这位预言师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我让僵硬的面部换上温和的微笑,又谢过苼递来的茶水,装作欢喜的模样,端起后没有选择直接饮下,而是放在面前轻轻嗅探。
清新的茶香从鼻端处传来,带着微热潮湿的水汽。
倒是坐在对面的预言师沉默了一会,最终谢绝了递来的茶水:“对于我来此处需要告知的事情,我已经基本转达完毕。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需要及时赶回去,就不在此多做叨唠了。”
他礼貌地起身,又制止了苼张口欲出的挽留:“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日后或许还存有能够见到彼此的机会,但大概是不能够了。”他说着,又偏头看向身材娇小的苼,“需谨记,窥探命运之人不可不敬命运,也不可尽信命运。
“当然,即使途中确实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从更加长远的总体来看,你们最终抵达的结局必然会是满载鲜花与欢乐的。”
轻快的风流在他的身周环绕。
以这么一句标志性的话语作为结尾,预言师向我们微微躬身,赶在我们阻拦之前,步速极快地向门口走去,几个呼吸后就消失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还真是这句经典的话啊……”
将右手从前额处取下,苼看起来有些无言,最终只能将托盘竖在小腹前,没话找话地随口道:“他走得还真快。”
“加速术是这样的。”
我在心中思索着方才听到的话语,心不在焉地做了回答。
“大哥大哥,乌列大哥。”但苼还是一无所觉地依身靠来,一手恰从我肩头搭落,“预言者刚才有同你说些什么吗?比如我们之后需要面对的最终决战对象是什么的……之类的信息?”
我挑眉:“游戏中会在这么早期就告知玩家类似的信息吗?”
苼摇了摇头,又轻快地点头:“嘛,也不算很早期。毕竟游戏中会刷出预言者的时候,都已经快走过三分之一的进度了,姑且算是剧情初步展开完毕了吧。这种时候直接剧透一下关底似乎在他们看来是代价可接受的行为,惩罚力度通常也很低。
“不过最开始我也没察觉到这一点,还在想,每次都要和一个仅能互动,但完全没有除对话以外,任何额外收益,并且还是有概率不刷的对象,进行长时间的交谈到底有什么意思,最后才发现那居然是指向通关前最后一项任务的重要信息。
“然后在连着吃了两次亏之后,我就学会去专门找他们,并且记住信息了。”
“每次的关底都不同吗?”我又问。
“唔,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同吧?”
苼侧身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翻着眼睛盯着一层挑高的横梁:“毕竟这个游戏的总体上还是有遵循一定的规律的。”
苼一边说着,一边板起手指:“先是挨个把四大天王车一圈,然后是拔除关键的机关和地锁,在完成最终解放后,爬上游戏中的圣山,去面见终末之敌……到此为止,就已经是第九十九个任务了。
“哪怕中间穿插了再多不同的地城和随机机关,总体上的流程还是不变的,唯一会出现改变的只有任务触发顺序,以及敌人的组合而已。”
“终末之敌是?”
“就像预言者口中的命运一样,本身就具备有很多种可能。”
苼停顿了一会,神色警惕地向周围望了一圈,仿佛在提防是否有他人在暗中偷听,又散开化作枝蔓的翠发,仔细确认后才终于舒缓了神情,继续述说。
“最简单的是【悲戚女妖】,看起来是一位被融合进枯死黑树中,一直不停流泪,直至眼瞎的妇人,主要的能力是干扰和硬控。其本身是没有任何特别攻击力的,但身边一直围着一群会飞的小树妖。不过,需要额外注意的是,如果精神格外脆弱,就容易在听到它的歌声后,出现直接倒地昏厥的情况。
“最难的是【终末之龙】,传说中拥有七首十角,又冠戴七重冠冕的大红龙。它将会吞噬太阳,又会给大地降下灾厄与毁灭,基本上都是强力的范围性攻击,偶尔也会有炽热的龙息和大范围扫尾与连续挥爪,属于是最难通过的关底boSS,可以说是已经突破UUU的等级划分了!”
光听描述就知道很难:“如果对上这位的话,你有能够对付它的办法吗?”
苼的面孔显而易见地出现了片刻僵硬,最终只能摊开手:“这也是我从一开始就表示必须要剑鬼那混蛋的原因。在所有可能幸存到最后的人手之中,只有他才有成功对战【终末之龙】……订正一下,是我和他,才有对战这超高难度boSS的经验。”
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最后打通关的那周目,关底面对的对象就是这位。”
苼骄傲地叉腰仰起头来。
但他又很快就泄了气:“但是,那一战的结果也太过惨烈了。我最初的目的也只是需要试着通关这个高难度的boSS,为此也试着招募了大量持有超高战力的角色,但那些人几乎都在最终一战中死绝了……
“大哥你知道吗?【终末之龙】当时只是一‘甩尾’,就扫净了屏幕上的一半人手,又来了一招‘星陨’,所有的幸存者就直接去了四分之三,甚至还有人在之后的对战过程中因为各种原因不断死去……当时我都差点愣了好吗!这都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也难怪剑鬼那家伙的精神会变成那样。
无数次望不见尽头的重复是原因之一,更加严重的关键问题,或许正是这次苦战所导致的后续影响。
在那般足以倾天翻地的盖世威能之下,生命就如同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只是在附近轻轻呼吸,就会随意地飘散到不可目视的远方。
“哎,这样说感觉也挺对不起他的,但当时也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啊,这么厉害的boSS,我绝对要攻略掉试试’……之类的。”
苼又是愁眉苦脸了一阵,这才想起找回刚才的话题:“所以啊,大哥,预言者刚才有和你说过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吗?无论是什么都行。”
仔细回忆刚才预言者转告我的话,其中似乎没有任何像是与终末预言相关的内容,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把那些零零散散的话告知了苼,看他是否能够从中找到熟悉的内容。
但我这点期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真是奇怪。”
反复抚摸着自己的下颚,苼有些迷茫地团缩起身子,双脚脚跟恰好搁在椅面边缘:“我从来都没在游戏中听说过类似的话语,也不清楚其中的意向所指代的事物。总不会他特地跑来,就是为了提醒我们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吧?那也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指近前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有些不甘心。
苼很快做了否决:“这点是不可能的,前十个任务的流程通常都不太容易出现问题。”
“我们已经在隐藏地城中遇见这个‘不太容易碰上的问题’了。”我指出。
苼的语气迅速减弱:“那、那应该是意外……吧?”
“那个人也特别指出,‘不可不敬命运,也不可尽信命运’。”
“呜呜……”
眼见苼已经开始发出如小动物般的呜咽,我最终还是松了一口气,想起他事。
说真的,我还是无法不对这个预言者的身份不感到怀疑。
之前就有说过,在第一个教学任务正式开启之前,我并未有曾从周边的环境中,感受到多少的魔力,而体内的魔力同样也处于紧锁状态下,哪怕能够感受到,也无法轻易调动分毫。
而改变这一状态的分水岭,则是在第一个教学任务开始后。
魔力从细微之处产生,而我体内的魔力也同样解锁了一部分,并且随着任务的完成与开始不断推进解锁进度。
苼也同我提及过,从未见过如我这般,在游戏刚开始时,就能够自如操控魔力,并施放术师的法师。
换句话说,现下的大多数法师,都还在没能顺利展露自身才华的情况下,就因为各种情况,死于意外,或尚未能顺利掌握自身的能力。
可就刚才那个预言法师掌控魔力的能力来看,他并不像是一位完全的生手,持有熟练的掌控与操纵能力,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虚空中,无需对应的形象,就能够勾勒出明显确切,且极富代表性的图案,以此来向我传达他希望隐晦表达的意思。
尽管这不过是为了取得我信任的一种行为,但同样也暴露出,他并非是一位在法师之道上全然的新手,而是至少与我一般,在魔力的使用上,修行了十数年乃至更多的老道法师。
这就变得很奇怪了。
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谁能够拥有这般能力呢?
——就像是有人在刻意介入一样。
脑海中翻涌混杂的思绪最终碰撞出一线灵光,令直觉指向这一可能。再仔细思考片刻,或许也只有制作了[拟造法环]的那家工作室拥有这般能力……
懂了,还说没有特别的贵宾服务呢,这不就是嘛。
我收起复杂的思考,最终决定先将这一点作为日后思考的可能前提,暂时放在手边。
“先别思考那么远的事情了。”在苼面前反复挥动手,我唤回了他游离的神智,“眼下这才第五项任务,还不如先来讨论一下那位霸主的攻略方法。”
“啊,有关这个。”苼终于振作了起来,“我忽然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了。”
“怎么讲?”
“之前大哥你还没来的时候,那个预言者就有和我提过,他们这次也会试着做出更多能够产生积极影响的事情。就比如说,之前这边的分电厂之所以没有受到破坏,正是因为他的同伴带着一些人守住了那里,避免了入侵。”
我点点头:“所以你是觉得,他们会顺手把就在附近的那只霸主处理掉?”
“呃……”苼沉吟了很久,“我不确定。”
正在这时,我的余光注意到有某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正从附近的窗外经过,向着深沉的夜色中匆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