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前倨后恭

郦琼下令的时候非常果断……作为一个早上吃什么都要思考一下的人，在说要取了这些人性命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的犹豫。

亏得这些个汉子们念着郦元帅的好，把后背留给了他，同时留给他的，还有自家的妻儿老母……你说男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呢，不就是图的这点儿东西吗。

最后面的人开始倒下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的，毕竟皇帝都来了，大家的眼睛全落在那赵官家待着的方向。

但等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后，终于开始有人反应了过来，说是反应了过来，不过也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罢了，更多的人，其实是处在一种懵圈的状态里头。

“郦，郦元帅？”

方家大儿子是在郦琼手底下当兵的，前年王德来攻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小儿子在左护军旧将们的照应下在城里头盘下了间酒楼，虽然手艺一般，但耐不住大伙儿都愿意去照应他家的生意，所以方老二这两年的日子过得红火得紧，要说最感恩郦琼的人里头，怎么也得把他家给算进去。

但这些人越是对自己感恩，便成为了郦琼越是要取他们性命的理由。

方老太男人死得早，早些年间专门替人家做些针线活，这才养大了两个儿子，不过等两人成家之后，她还没享着点清福，便害瞎了眼睛，此时城里头乱得厉害，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从儿子嘴里听见说南朝打过来了，郦元帅招呼着大家出城。

郦元帅自然是不会害人的，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她儿子让儿媳妇好生照看自己，便再没了声音，想要问吧，孙儿又哭闹得厉害，她不想让儿媳妇分心，便住了嘴，安静的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见孙儿哭声忽然变大了起来，张了张嘴，却又发现手上沾了不少的东西，温温热热的，老太把手放到鼻尖一嗅，立马就认了出来。

人血和畜生的血味道是不一样的，羊血膻、猪血臭、鸡血骚，唯独人血，是咸、腥，还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当年开封城破，所有人都在往南边逃，逃过淮河去的人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但很多没逃过去的，就死在了路上。

那时候又没饭吃，能活下去的话，哪里能管得了什么人与畜生的区别呢。

这味道一入鼻，方老太便有些慌了神，连忙呼喊着自家儿媳：

“二娘子，二娘子……”

回答她的，除了孙子的哭声之外，便只有不停响起来的惊呼声。

“大郎，大郎！”

很快，连孙子的声音吗，她也听不到了。

老太颤颤巍巍地朝前头抚摸着，不知道怎的，她现在很慌。

就像是那年自己男人带着自己从平阳府过河，一路上躲着追兵和流寇的时候，那种慌。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前方，一股冰凉透过指间传到她的身上，老太有些疑惑，但心却是安定了下来：

“郦元帅，郦元帅？”

郦琼认得她，却不知道她如何认得自己，才取了她儿媳和孙子的性命，面对着这毫无用处的废人之时，郦琼却是有些动摇了起来。

“老太，如何知道我？”

方老太挤出个笑脸：“去年您盔甲上的鳞片掉了，整个亳州也没人会缝，后来还是老身做的工呢！”

“元帅这甲与旁人的甲不一样，您上面的纹可不是金纹，是咱们宋……”

年纪大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总是不如以前，就像现在这般，这方老太就不小心说错了话儿。

她连忙就要告罪，却听见郦琼长长叹了口气：

“老太去后方歇一歇吧。”

方老太犹豫道：“但我儿和儿媳，还有孙儿都……”

“我会帮你找到他们的。”

这话极有效果，方老太没有半点犹豫，便任由旁边的人把自己牵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瞧见了左护军的所作所为，这前一刻还被他们当做是守护神一般的人，如今却是真切的朝着他们挥起了刀子。

等一片又一片的人倒下，人命好像是秋收时分麦子那样的轻巧，他们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是求生的本能带着他们，往前面走。

往前那他们一口一个‘南朝贼人’的方向，去走。

“罪臣郦琼，请陛下成全！”

他这声喊得嘹亮，加上左护军们的嘴传嘴，还真就传到了刘邦的耳朵里来。

刘邦此时恨他得要命，狗日的此时自称为‘臣’，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与他扯上关系了，而与他扯上关系，那便是与这亳州惨案扯上了关系。

最后有理也变成了无理，他当真便就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连想都没想，刘邦直接喊话道：

“把百姓放过来，你若不愿降，便带着你的人真刀真枪与老子干一场，别他娘的把这些人给牵扯进来。”

这话是说给郦琼听的，更像是说给这些个逃亡的百姓听的。

刚才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人，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退是退不回去了，唯有往前一条路能走。

可是，真的能走吗？

那动手的文生，那开了王德脑袋的挑夫，更是打在了皇帝背上一棍，他们刚才叫得有多猛，现在神情便有多复杂。

刘邦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朝着种雷点了点头，这小子本来就年轻，干这事儿就属他和王琪王顺两个最为不满，此时得到了皇帝的授意，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你们，与我来。”

说着，便示意禁军们让开了一条口子出来，那些人愣了愣，后方的惨叫声不断地催促着，终究是放下了自个儿的尊严。

活命面前，尊严就是个屁！

带着一丝讪笑，这前两排的人还是踏上了这条求生之道。

等这些人进去了，那口子便立马被禁军给堵了起来，搞得后方的人有些措手不及，还以为是人家转变了心意。

却不料王琪冷着脸，指着另外一侧道：

“你们，从这边。”

众人一拥而上，场面比刚才还要热闹许多。

而郦琼，也接着与皇帝隔空对着话：

“赵官家妇人之仁，当以天下大事为先……罪臣万死之身，连恶人也做不得了吗？！”

“你做你娘的X！”

刘邦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