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锦衣卫要自救
“老贾,你赶紧把情况说一说!”夏普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夏公。”贾护缓缓说道,“哈铭这些日子,时常化名何员外,与一个叫古大力的人时常密会在酒楼、茶馆等地,切切私语,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
“古大力此人,虽然拿着永平府滦州县衙出具的路引和照身,但看着像是辽东女真人,一口官话十分生硬。属下猜想,里面肯定没有好事。”
“辽东女真人?会不会是求购貂绒、人参等物?”指挥同知曹敬猜测道。
“不会,”门达断然道,“京师城里多的是贩卖貂绒、人参等物的商铺,哈铭大可光明正大地出入各商铺,何必搞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还用了化名——何员外,哼,肯定有玄机。”
“张千户,谢千户,”夏普换上一张礼贤下士的脸,对两位千户说道,“你二人是我们锦衣卫有数的破案高人,帮着想想,这件案子,如何入手?”
张杰默然不语,谢通迟疑一下答道:“夏公,金刀一案,虽然说是太后、皇上在仁寿宫当面会审,辩明裁定。实际是内阁和司礼监联手,把此案压下去,不让前指挥使卢忠蔓抄牵连,这才有机会送到仁寿宫会审。”
“夏公,内阁代表着大臣们的看法,司礼监秉承的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圣意如此,夏公当要谨慎!”
“糊涂!”门达摸着下巴,一双阴鹫的眼睛盯着谢通。
“卢忠居然把主意打在了太上皇的头上,是自寻死路,内阁和司礼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而今我们盯上的是哈铭,是袁彬!不可同日而语!”
夏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剪掉南内的羽翼,皇上是乐于见到的。此案办好了,大功一件。说不定我等就要靠这件大功,躲过这天雷滚滚。张千户,请你说说吧。”
张杰看了一眼夏普,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
“以卑职来看,关键在古大力的路引和照身上。他如果是辽东女真人,却能拿到滦州县衙开具的路引和照身。说明滦州县衙户房,受人贿赂,弄虚作假为其办理的。”
张杰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那么,只要我们找到托付之人,就能摸清楚古大力的真实身份。只要搞清楚古大力的真实身份,那么我们就能知道哈铭私交他,有何目的!”
“好!”夏普大叫了一声,满脸的赞许,“不愧是锦衣卫的破案第一人。此事关系重大,谁费心去一趟滦州?”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张杰。
“卑职去吧。古大力如是辽东女真人,在京师居住滞留这么些日子,日常中肯定会露出些破绽,卑职建议,可叫人去古大力居住的旅馆客栈,以及经常出入的酒馆查一查。”
听了张杰的建议,夏普兴奋地一拍座椅扶手。
“对,对,对!古大力是女真人,生性粗鄙,没有那么精细,肯定会露出马脚来。还有,关外胡虏都好喝酒,这个古大力应该不例外,喝多了自然会胡言乱语,酒后吐真言,去他常去的酒馆查!”
夏普环视了一圈,做出了决定,“门指挥佥事,你负责去查。谢千户,你协助门大人!”
“是!”
“快,速速行动起来,我们必须赶在天雷劈下来之前,把这件案子办好了,才能戴罪立功,免除罪责。否则的话,我们怕是要结伴而行,运气好充军去宁夏甘肃。运气不好,只能赴黄泉走一遭了。”
“夏公放心,利害关系我们都知道,一定全力以赴,办好此案,以邀恩赦。”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齐声保证道。
...
仁寿宫东偏殿中配阁里,酆化雨收起桌子上的文卷,朗声道:“好了,今日的课到此为止。照例,你们各写一篇论文,聊聊王莽复古。老夫这里没有忌讳,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坐在第一位的朱见深,坐在他后面的李东阳、谭纯,还有更后面的李芳、乐礼、袁忠、方义,连忙起身,躬腰作揖,齐声道。
“谢老夫子教诲!”
酆化雨夹着文卷,自顾地离去,李芳四人识趣地或帮朱见深整理文卷,或泡茶,或收拾课桌,打扫卫生。
朱见深带着李东阳和谭纯径直进到左配阁里。
“坐,都坐下!袁忠,今儿泡白茶,福建进贡的白茶。”
“是殿下。”袁忠在隔壁快活地应道。
李东阳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谭纯却是有些拘谨,只坐下半个屁股,低着头,不敢说话。
朱见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皇祖母塞进来的新同学。
他叫人打听过,这位谭纯年仅十岁,是第三代新宁伯谭裕之子,却是小妾所生的庶子。
谭裕前月因病过世,没有嫡子,只有谭纯这么一位庶子。
按礼制,当由谭纯袭爵。可是谭裕弟弟谭佑勾连几位京官御史,上疏攻讦谭纯生母原是秦淮河的歌伎,身份卑微,还不守妇道。
话里话外说谭纯不是长兄的亲子,不配袭爵。所以新宁伯之位,当由他谭佑袭受。
豪门恩怨,戏本从古到今都差不多。
偏偏谭裕之母,第二代新宁伯谭璟的诰命夫人廖氏,也是邹平县人士,与孙家有亲,此前一直与皇祖母走得比较近。
廖氏虽然嫌弃孙儿之母卑微,但是不管如何,孙儿终究是自己的孙儿,况且那不是嫡子的谭佑给她的亲儿带上一顶绿色的帽子,这怎么能忍!
于是廖氏找上了皇祖母。
可惜时机不对,皇祖母现在是蛰伏不鸣,一切都要低调,然后一甩手把这件事连同这个可怜的勋贵后代,塞给了自己。
皇祖母,你这是有多看得起我啊!
“志忠啊,不要拘束,我们这个破学堂,也就是个草台班子。酆老夫子凑合着讲,我们也将就着听。”
“一是掩人耳目,省得旁人说本王在紫禁城胡作非为;二来大家学点东西,以后落魄了,抄字写信、摆摊算卦、脚夫打手,都能填饱肚子。”
谭纯听得目瞪口呆。
沂王殿下紫禁城小霸王的名号,已经在勋贵世家、文武大臣间口口相传,东阁教授太子的大儒、各府邸族学名士、国子监的教授都把他列为反面教材,称之为新一代纨绔子弟的扛把子。
尤其是顺天府学的几位老夫子,捶胸顿足,恨不得碰死在孔文宣王的神主前。他们最得意的弟子,顺天府神童李东阳,完全被可恶的沂王带歪了。
李东阳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竹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笑嘻嘻地说道:“谭志忠,你放心,殿下让吕平吕公公去跟礼部尚书胡大人悄悄打了招呼。你家袭爵的事,一个拖字诀,先拖它个十年八年再说。”
生怕谭纯不信,李东阳补充道:“吕公公虽然只是钟鼓司的少监,可满朝都知道他是仁寿宫的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胡老大人还是会给太后这点面子的。”
“谢殿下,谢李贤弟。只是在下这个爵位,不袭也罢。”
“怎么了?”朱见深好奇地问道。
“我们谭家,全靠高祖父在夹河之战,舍命向前,曾祖父才得封新宁伯。我们这个新宁伯,从一开始就先天不足。先父为了维持伯爵府,殚精竭力,耗尽心血。在下年少,偌大一个谭府,支撑不起。叔父比我,更适合袭爵。”
谭纯低着头,黯然地说道。
朱见深看着这位少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志气,男子汉大丈夫,学文习武,报效帝王,挣下一份功业便是!不与他们争这斗米尺布!”
李东阳拍手赞道:“男儿当如此。不靠祖荫,赤手空拳,打下一份功业,无愧于天地,称雄于这世间!”
谭纯听得双眼炯炯,有如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