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枝可依

“爸爸，妈妈，宝儿，你们在里面吗？”

燕临渊冲进废墟焦急地呼喊着，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

难道他们已经……不，不可能。

‘冷静，越是遇到事情，自己越是要冷静，无用的情绪只会扰乱思绪。’

燕临渊深吸一口气，闭目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爸爸和妈妈都是魂师，在火势蔓延之前，他们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就算来不及救火，也可以带着妹妹离开现场。’

‘不在家里，反倒说明他们此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燕临渊召出武魂，将魂力均匀铺开，仔细感应着废墟中可能存在的生命气息。

修炼神农百草诀以后，他的魂力催发到极致不仅可以催生草木，还能增强人体的生机，促使伤口快速愈合，当然也可以用来搜寻被土石掩埋的生命。

很快，燕临渊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气息，连忙走到墙角，掀开倾倒的半截横梁，徒手从破砖碎瓦中挖出一具有些变形的焦黑尸体。

从身形来看，那应当是一个成年女性，她佝偻着跪在地上，用身体当作屏障，在墙角撑起一个狭小的空间，护住了怀里的小女孩。

那是……陈璃和燕宝儿，也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燕临渊看着那张焦黑的熟悉面容，半跪在地上，一度失去了语言能力。

茫然中，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拳头，手上的伤口受到挤压，血流如注。

奇怪的是，他竟也不觉得痛。

“妈妈，是你吗？”燕临渊略微偏头，小声地呼唤着。

只可惜陈璃体内的魂力已经溃散，生机也早已断绝，无法再给他任何回应，倒是被她护在身下的燕宝儿虽然脉搏时有时无，但好歹还有一丝生机。

燕临渊来不及悲伤，赶紧释放治疗魂技为她延续生机，然后把她带到相对通风的溪流边，搭灶烧水准备清理伤口。

“妈，妈妈……不要…不要丢下宝儿……”

暂且脱离危险的燕宝儿眉头紧皱，似乎在做一场噩梦。

“宝儿别怕，”燕临渊放下手里的树枝，转身握住燕宝儿的手，低声安慰道，“哥哥在呢，哥哥回来了，别怕。”

烧好热水，燕临渊召出一柄柳叶刀，划开燕宝儿身上的布料，小心撕下那些几乎和肉粘在一起的衣服，熟练地处理完伤口，给燕宝儿换上一身干净衣物，才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她能睡得更加安稳一些。

燕宝儿年龄小，恢复力强，但这次死里逃生终究是伤到了她的根基，就算他手段用尽也只能保她一命，以后能不能修炼不好说，但身体肯定会比常人更加虚弱。

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办法，可以固本培元，重塑根基的仙草又不止一种，只要有心去找，总能找到的。

“妈妈……”

听到火堆里木柴发出的噼啪声，昏睡的燕宝儿无意识瑟缩了一下。

看见燕宝儿的动作，强作镇定的燕临渊终于忍不住，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二天清晨，昏睡的燕宝儿睁开双眼，却没有真正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地起来喝了一些干粮和野菜煮成的面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燕临渊给燕宝儿配的药具有安神的作用，很容易犯困。

燕临渊用柳叶刀在燕宝儿身边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防护阵，重新撒了一遍自制毒粉才回到家里，悉心为陈璃整理遗容，又找来一些勉强能用的工具，在后院的枯树下挖出一个将近两米的土坑。

死亡的气息引来了许多食腐夜鸦，如果不尽快掩埋，迟早会变成那些食腐鸟的食粮。

于是，燕临渊一边在废墟里搜寻可能存在的线索，一边将屋里那些横死的村民就地掩埋，让他们入土为安，黄土埋身，削木成碑，再在他们墓前摆上几朵野花，一杯清酒，便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祭奠完最后一户人家，燕临渊腰间系着曾经属于陈璃的百草囊，转身朝药王村东南方向走去。

陈璃没有留下其他遗物，他便私自将这只百草囊取下留在了身边，就当是留个念想。

不过对于百草囊可以储存活物这一特性，燕临渊感到非常满意。

自回村以后，燕临渊一直忙着安葬村民和搜查线索，无法分身照顾整日昏睡的燕宝儿，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某处，索性把她收进百草囊里随身携带，等忙完了再把她放出来透气。

燕临渊在药王村停留了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里，他在收敛尸骨之余，也查到了不少的线索，其中他觉得最有用的三条线索分别是：

村里残留的打斗与破坏的痕迹，东南方泥潭边遗留的野兽足印、血迹和零碎尸骨，以及村里那些确认死亡的人的性别——留在村里的村民中，除了陈璃和燕宝儿之外全是男性，没有女性和小孩。

根据这些线索，燕临渊初步判定，袭击村民，烧毁房屋的是一群懂得分工合作的食人野兽，或者魂兽。

村里失踪的村民们，应当是被它们当作储备粮抓走了。

沿着遗留的痕迹，燕临渊一路从药王村追到距离星斗大森林外围的一处水潭边。

再往前就是有魂兽出没的星斗大森林外围，以他的目前的实力，面对十年乃至百年的魂兽他都有自保之力，但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追踪一群不知道具体实力，也不知道具体数量的食人野兽，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倒是不怕死，但父亲失踪，母亲离世，年仅四岁的燕宝儿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他还不能死。

一念及此，燕临渊收回视线，仔细搜索着水潭附近遗留的信息，不多时，他便找到了几块染血的碎布，以及一把被暴力折成三段的长剑。

这把剑是燕灵均送给燕临渊的六岁生日礼物，只不过他去诺丁学院学习的时候，把这把剑留在了家里。

而这把本该在家的剑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的父亲燕灵均曾在这里出现过。

但……

燕临渊强行压下担忧，以断剑为中心，继续寻找着线索。

最终，他在距离断剑大概三百米外的一处不起眼角落里，找到了一堆被野兽啃噬过，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尸骨，而在那具尸骨残缺的左手上，戴着一枚染血的戒指。

燕临渊注视着那枚戒指，没有说话。

那枚戒指是陈璃送给燕灵均的东西，正面刻着一个“均”字，背面刻着一个“璃”字，燕灵均非常喜欢，这么多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着。

所以，这具尸骨，是燕灵均。

“咳！”

想要上前收敛尸骨的燕临渊脚步一晃，突然弯腰呕出一大滩血迹，面色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