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变得索然无味的美食

船已出发缓缓前行，两岸仍然是大片的甘蔗田和高山密林，只有一天的路程就到镇上了，那吃食倒不用留了，都做了给船上的人分享一下吧。药材整理出来可以卖掉一些，但是既然要在这里活下去，总要多想想除了跟小姑娘家人一样采药为生外，还有什么更好的营生能带给这个家的，也算是为两个生命一起活。

向北先把火移到船上用来烧篝火的大铁锅里，添上新碳，将所有的竹筒和泥焗鸡架上去慢火热着，然后打了水，把采收的洋姜再次清洗一遍，摊晒在甲板上，卖给药铺的分类捆扎收拾出两筐，搬过忠叔的切菜墩，将要晒的草药一边切一边晒。处理完这些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明眸，琥珀色的眼瞳仿若通向宇宙深处的隧道，有魅惑的光如漩涡般螺旋前行，将人拉入时光的尽头。。。。。。一时间愣住，实在是太安静了，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便友好地冲他一笑。

成陌探究地看着这个忙碌的小姑娘，有条不紊、专注认真的神情带着镇定和自信，这真是一个十三四岁山里孩子就能具备的吗？正自疑惑间，不期然对上向北明媚的凤眸，和那只有一瞬眐愣，而后便稍稍下弯，露出友好纯净笑容的脸。有些许尴尬，成陌急忙开口掩饰道：“额，那个，佟姑娘，我看你在火上烧了许多的土疙瘩，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啊！你不说我都差点给忘了。等等啊，我给大家准备了好吃的，马上就好。”向北将草筐里处理完的藤蔓挪到火灶边甲板上，厚厚地铺了几层，然后取出那些竹筒和土块放在上面晾凉，拎了菜墩到一边翻拣出生姜、沙姜、蒜头、一小串青花椒和大把野葱切碎，混装在煮粥的小铁锅里，恋恋不舍地掏出小盐筒，细细密密地撒上一层拌匀。

“先生，请问你能给我几个大的餐盘和碗碟吗？”

“额，我不是先生，我姓成”成陌一时有些迷惑，难道自己看上去很像那些死脑筋的夫子吗？

“对、对、对，你不是先生，你是公子”向北咯咯咯各地笑起来，低头冲自己吐了下舌头，暗暗嘀咕一句“我的妈呀，都忘了自己这是活在古代”，再抬起头时硬生生收住笑，整了个严肃表情道：“那么这位成公子，请问你能给我几个大的餐盘用具吗？”

“我去问下忠叔”成陌提步走向内舱，心下想着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变脸，疑惑着“我不是先生，很好笑吗？”

“少爷，您是有什么吩咐吗？”成忠从舵舱中出来正好遇上这位年青主子一脸纠结地往里走。

“我正要去找你，那个姑娘要大的餐具”

“正是饭点了，我刚好过去看看”，成忠取了些托盘和碗碟后，往火灶边走去。向北这会儿正拿柴刀挨个砍开那些大土块，脱去鸡毛和泥土的山鸡油汪汪地散发着诱人的浓香，看见两人一块出来，举起沾了碳灰的双手，扬声道：“忠叔，您有白醋吗？这些吃食都得用手撕，我得好好洗洗这两只黑灰爪子”。

“醋是有的，但你看这色泽很深啊，不知是不是你要的白醋”成陌在灶台边取了个小瓷坛交给向北。

“都可以，我就是用它加在苏打里去去污顺便消个毒”接过瓷坛开盖倒了些在洗手盘里，从筐中竹节里取了几块苏打晶体加进去，待得那阵快速反应生成的巨大白泡消失后，向北伸手进去洗得干干净净再在清水盆里洗一次，轻松舒口气，心情愉快地冲身边目瞪口呆的两人挥挥手“看，洗白白了，现在是美味大餐时间啦！”

神速地剥开泥焗鸡，拆出皮肉撕成条，堆在大托盘中，倒上之前腌好的调料拌匀；掏出鸡肚中的淮山、党参等药材单放了一大托盘；腹下肥厚雪白的油脂搁在一边；所有的鸡骨架砸成大块放进铁锅加上清水大火烧煮；把温泉水煮开的禽鸟蛋剥壳后一切两半放在一个大盆里，撒上几把野葱花和半干的鲜枸杞，只等鸡骨汤烧开浇上；外面已烧成黑炭的竹筒小心地用柴刀剖开，米饭混着山鸡和松菇的馥郁芬芳弥漫在空中，连河上的清风都染了这浓香，绕着圈久久不愿离开。

再次在苏打水中洗净了手，向北带着孩子气的小傲骄，冲那两个恨不得不顾斯文冲向餐盘的主仆摆摆脑袋，“还等什么呢？美食通道开启啦！”

话音未落，忠叔已迅速拿出几只精致玉碗，每样盛出一份放在竹木托盘上，又拿出一副银碗银筷每样挑上几口吃了，便退至一旁。向北知道这是在为那位少爷主子验毒呢，可以理解，但原来洋溢在脸上的愉悦就淡了下去。用厚布托着铁锅耳，将浓白的鸡汤倒入蛋盆，取了几只碗碟装了自己的那份，对成忠笑笑：“忠叔，我准备了船工的份呢，如果可以，请您也给他们分一些好吗？我去舱里吃，想休息一会会儿了。”

“好，好的，忙了这么久肯定是累了，好好休息。这些吃食真是美味，真是太谢谢姑娘了”成忠有些歉然。

向北礼貌地笑笑：“您喜欢就好，那我进去了”

一旁很好心情准备就餐的成陌，突然间就觉得也没那么期待了，空气中的香味像是被河风一下子都吹散开，不再那么诱人。他意兴阑珊地往船舱走去，只吩咐了一句“忠叔，送去我舱中，你和成天几个都吃些，其他的就给船工分了吧”。

小姑娘突然变得清浅疏远的笑容浮现出来，坐在桌前静静盯着托盘中的玉碗，色、香、味都在，成陌就是觉得索然无味，之前的好心情早不见了踪影，连平日的淡然都不在了。隔壁隐隐传来忠叔、成天和几个暗卫的对话。

“忠叔，这也太好吃了吧？之前那味儿啊，香得我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是啊，对得起我这灵敏的鼻子。贴船舷上口水都快流到小河涨潮啦”

“行了，臭小子，就你嘴贫。快吃吧，早点回岗”

“是！天哥，我们以后还能吃到吗？”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问，忠叔，您跟佟姑娘聊得多，学会了吗？我看这些都是咱们露宿野外上佳的吃食。”

“别说这是你们长期风餐露宿的上品，就是放咱们福海楼里，那也会是不得了的新品啊。这个做倒不难，关健是佟姑娘的巧思，她这也没遮着掩着地好一番解释，我学不会都难，可用人家的手艺总得有一个说法吧？”

成陌怱地起身在床头箱笼里，抱出一个四边包了铜角的小木盒，推门而出直奔杂物舱。

听到主子动静，成天几个已隐去身形，忠叔跟出来见少爷的背影消失在佟向北舱房的转角处，心下一宽，嘴角含笑地回头继续享受着一个人的美味，“聪明善良的小姑娘啊，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哦”。

成陌冲动地一直跑到向北门前，举手欲敲开舱门时才猛然停下，自己这是疯了吗？要干什么。不对，是来感谢她教了新鲜吃食之法，可那不是忠叔该做的吗？不管了，我上邪成陌想做的事，还需要理由吗？弯曲食指微微有些颤抖地敲敲舱门，强自镇定地轻声开口：“佟姑娘，在下有些话，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舱里没有任何回应，成陌之前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的心理建设，像被金针刺破的气球，瞬间泄去了所有的心气。好吧，她当不得自己的亲自感谢，一个山野丫头，就让忠叔跟她谈，哼！可她这是歇息了吗？是没听见吗？或者再敲一次门？成陌再次抬起手在门边犹豫着。

“成公子，有事吗？”

向北清亮的嗓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