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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叔老大咽下口中的粥,疑惑地看着王十八,又把目光放在了王十八背后带来的人身上。那眼睛上下一打量,立马两眼放光,一伸手拨开王十八,两步走到了女子身前,捏住女子的下巴抬起头来。那女子抵抗了一下,好似没拗过叔老大的手劲,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叔老大第一时间就被那充满了愤怒的大眼睛给吸引住了,捏着她的脸左右一摆好好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是惊喜,口中不由得喝道:“好好好!”

松开手,转头问向躬身站在一旁的王十八:“好小子,哪来的?”

王十八定了定神,按照女子教给他的话说道:“今早我被一泡尿子给憋醒了,出门放了下。结果就看到这小娘的背影,我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立刻就跟了上去,果然是昨儿跟着来的,刚到这不熟悉被我撞上了。”

叔老大一边听着王十八的话,一边贪婪地用目光在女子身上不断的游走,听到王十八说第一时间就想到把人送过来,他这才把目光放到王十八身上,满意地大笑着:“哈哈!好!不枉我平时照顾你!有好的人先塞你那,这次你做得非常好!”

“检查过了没有?是否还是完璧?”叔老大又把目光放回了女子身上。

“找人看过了,还是好的。”王十八露出一抹淫笑,“这种货色,怕不是要大价钱。”

叔老大得意地笑着,又托起女子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

女子咬了咬牙,不情愿地回道:“阿依慕。”

“如何来此?”

“遇灾。”阿依慕垂下眼睑,“一路流落到此,跟主人走散了。”

叔老大还想再问些什么,这时候准备出发去抓人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叔老大伸手在阿依慕脸上捏了一把,转头叮嘱王十八:“你就不用跟我们去了,带着她去羊圈,找人给她清洗下。看好了,等我回来。”

王十八忙不迭地答应了,拉起阿依慕就往棚区深处走。背后叔老大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盯着阿依慕的背影,直到两人拐了个弯,这才志得意满的招呼手下出发。

“你做得很好,把我送走后,你乖乖回去不要声张。”阿依慕跟在王十八的后面,看四下无人,低声对王十八叮嘱,“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和你无关了。”

王十八还在提心吊胆,告发和闭嘴在心中反复争夺,但一想到对方还有个章老在暗中盯着自己,又想到自己的钱和人,还是定了决心:“女侠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阿依慕没有回答,她默默记着去往“羊圈”的路,为后手做准备。

就在阿依慕顺利执行着自己计划的时候,叔老大却陷进了犹豫不决中。

带着手下兴冲冲地来到目的地打算从新来的上磨中抓些好货色,要是能再抓个像刚才那个阿依慕一样的,怕是能提前完成几个月的任务份额。可当他们到地方时,却发现有几个官差正在拿着画卷找人。叔老大按下了心中的兴奋,皱着眉让手下先躲起来,自己在暗中观察那几个官差。看衣着不像是中都府衙的捕快,也不像巡检都督府的兵丁,黑白相间的利落长衣,手中的直刀,到像是提刑司的提刑官。叔老大心中疑惑,不知道怎么提刑司会跑来这里,他示意手下去问问。两个手下背着那几个提刑官,抓了两个灾民进了个柴棚,叔老大跟了进来。两个灾民一看是叔老大,立马跪下来求饶,叔老大一人给了一巴掌,低声喝道:“闭嘴!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要是大声了就宰了你们!”

两人立马捂着嘴不敢出声,叔老大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外面那几个官差是怎么回事?”

“叔老大,那几个官差是一早来的,说是来找人。”其中一个人赶紧低声回答,“他们拿着一个画像,说是找个小娘子。”

小娘子?叔老大心中一突,连忙问道:“什么样的小娘子?中原人还是西域人?”

“中原人。”另一个人大概是见过画像,“说是城里一个官的闺女,三天前来这里施粥,就没回去。”

三天前?叔老大愣了一下,皱着眉想了想三天前是不是抓人了。但他们这群人在这里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抓被打,哪还记得那么清楚。况且抓人的都是手下的混混,他自己又不会亲自动手,怕不是手下的见色起意,抓了不该抓的人?

想到这叔老大有些纠结,啜着牙花子一声不吭。跪着的两人不知道叔老大在想什么,只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半晌叔老大才一挥手让两人滚出去,两人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只觉气都喘不上来,只想离这地方远些。

“去几个人,混到那些提刑官身边,看清楚那画像回来报我。”叔老大定了定神,开始安排手下,“今天肯定没法动手了,你们多安排几个人,跟着这些家伙,给我盯紧了,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事情,要是有人想趁机……”

叔老大话没说完,只是手一横在脖子上划了一下,手下明白地点头。他继续说:“动作快些,记下那画像回来报我,我好回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被我们抓了。”

“娘的!晦气!”

看着手下一哄而散,叔老大骂骂咧咧地坐在草铺上,早上的好心情都被坏了。他随手拔了根稻草剔着牙,心中默默盘算:中都府衙和巡检都督府上面的人都打点过了,对这边睁只眼闭只眼,但刑部下属的提刑司没有打进去,偏生今天来的就是提刑司的人,莫不是上面有人对这边的事情起了疑心?还是仅仅是巧合?娘的,若是真有人暗中下手结果引来上面的视线,坏了这边的事情,要是上头怪罪下来,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也一定要把这人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手下终于有人回来汇报了。这几个人刚才凑到提刑官身边,装作帮忙找人,暗中记下了画像上女子的特征,这下回来汇整了一下报给叔老大:“那女子大约也就十五六,长得清秀,圆脸元宝嘴。对了,上面说右耳根有一个小痣,随身带着一个圆形的银香囊。”

大概特征有了,叔老大也就不耽搁,安排人盯好了提刑官之后匆匆回去,打算去查一下是不是真的被自己的人给抓走了。

“头,那群人走了一半了,大概是领头的。”

听着下属的汇报,看着叔老大离开的背影,胡远道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很明显和普通难民不一样的人在自己和其他同僚身边转悠,看似很热心的打听人走失的事情,但又不提供任何的线索。他们的穿着也好,气色也好,比周边的普通难民要好上数倍。更重要的是那些普通难民看到他们就表现出不明显的畏惧,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难民们就不自然地散开去了。

这些人问题很大啊。

胡远道暗中思忖,不由得把自己手上这个走失案和这群人联系到了一起。今天一大早御史台一个张姓御史就跑来提刑司报案,说自己的女儿三天前和人一起来这棚区施舍米粥,但当晚却没回去。随后他自己先后找了中都府衙和巡检都督府,但三天下来都没找到人,这才托到提刑司来。常理说这种走失案是找不到提刑司的,但显然张御史是觉得这片棚区有问题,自己女儿大概是没了,想要请提刑司借找人之名,暗中查探,最重要的是是否和中都府衙及巡检都督府有牵连。

丧女之痛压在内心,想到的却是朝廷之事。司正很是感动,于是安排胡远道带上几个提刑官来棚区调查,表面是查御史之女走失之事,实际是暗中调查这棚区是否有组织暗中欺压良民,勾结官员行不法之事。

于是胡远道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来找人,就是想逼着可能存在的暗中势力主动来探查自己。果然不出所料,还没问几个人,就有人靠了上来,明里打听走失之人的消息,却话里话外地探听自己的身份和走失之人的家世。然后又发现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甚至在不起眼的地方阻拦难民和自己的人接触。胡远道心下一沉,果然是如张御史所料,这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压迫难民的帮会,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看来御史之女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胡远道叹了口气,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些马脚,那不如就干脆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逼出更多的东西出来。他给下属打了个眼色,带着两个兄弟离开了人群,向着那群人离开的地方跟了上去。

脚下是和中都城完全不一样的“道路”,黑黄的泥土散发着隐隐的恶臭,黏黏糊糊地盘在鞋底,到处都是污水。路边都是低矮的柴棚,遮不住风也挡不住雨,那柴缝之间偶尔能看到一双双眼睛,麻木无神,像是鬼魅一般,随着胡远道等人的身影缓缓转动。

“头,这地方也太……”属下捏着鼻子靠近胡远道,皱着眉头看向四周,“中都府居然都不管一管。”

“只要饿不死人,闹不起来,剩下的就不是中都府的事情了。”

胡远道叹气道:“邸报说西北水灾快过去了,这些人回头还要回去,中都府肯定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属下嗤之以鼻:“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这里死了多少人。”

胡远道没搭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题,于是队伍中沉默了下来,三个人把目光放在周边,带着警惕慢慢向里面走去。

路边的一个柴门突然打开,一个瘦弱的男子系着衣服从里面晃悠着出来,两腿都快站立不稳,迈开脚步时直接一个踉跄,急忙扶住柴门才勉强站稳。然后一抬头,面前站着三个穿着黑白长衣的人,一柄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虽然没拔刀出鞘,但刀的重量仍然让这男人心惊胆战,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胡远道示意下属看好这个人,他走到打开的门口,一股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胡远道一个后仰,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带了滤布的纱面带好,这才减少了那股恶心的感觉。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后才看清楚,里面就一张铺着稻草和一块粗布的垫子,垫子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女子,用破旧的衣服遮着自己的半边身子。那散发中一双有些发黄的眸子毫无生机地看着胡远道,丝毫也不想起要遮挡一下暴露的身体,若不是偶尔眨一下眼睛,胡远道都以为那女子已经死了。

很明显这是一处私娼,胡远道没有进去,而是关上门,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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