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李清河一时间没有回答胡远道的话，她沉浸在那美丽的景色中。不似城中那遍布的建筑，也不似野外那满目的花草树木，中都城和城外的自然景色很融洽地混合在一起，但又有一种感觉中都城被捧在了手心中一般。李清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对胡远道说道：“确实是好景色，难为你找到这么个地方。”

“曾经有一次外出查案，路过了这里，当时就在这亭子里休息。那时候是春末，景色比现在又是一番滋味，此后便喜欢上了这里，经常来散散心。只是距离有些远，找了个熟悉的船家才好一些。”

胡远道顿了一顿，突然问道：“之前你是不是和馨儿说过，我是在保护着中都城？”

李清河一愣，然后想起了什么，斜眼反问道：“难道不是？”

胡远道失笑道：“太夸大了，我只是一介提刑官，哪里值得如此评价。”

“难道只有圣人神仙才能称得上保护？”李清河摇摇头，伸手一指远处的城池，“我不这么认为，你屡破大案，护得一方百姓平安，怎么就不能称得上保护着中都城？”

胡远道深呼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谢谢你和馨儿这么说。”

李清河只是摆摆手，笑道：“那是应该的。”

胡远道站到了李清河的身边，一起向着中都城看去。李清河突然问道：“从这里看向中都城，你心里在想什么？”

“大多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想。”胡远道挠了挠头，“毕竟我是来放松的，怎么也不愿意去想任何的东西。”

李清河大约是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侧过头一下子笑了出来。眼角弯弯，笑声清脆，顺着风就飘出了亭子，和亭角的铜铃两相呼应。

胡远道看着她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入神。

李清河忽地转过头来，看着胡远道的眼睛，微笑着问道：“好看吗？”

胡远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李清河嘴角含笑，半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胡远道，大大的眼睛中闪动着光芒，直到胡远道回过神尴尬地移开目光，李清河才笑着转过头去，两人就这样坐在亭子中，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宁静。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散心。”许久之后，胡远道突然开口，“突然把你拉来，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你的时间。”

李清河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让我知道这里这么美的景色，我也许久没有如此轻松地休息过了。”

胡远道失笑道：“你喜欢这里就好。可惜，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清河站起身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放松了身体后她笑着说道：“难题不会自己消失的。走吧，该回去了。”

于是两人一同出了亭子，并肩下了小坡。李清河回头看了一眼亭子，又把目光落在了胡远道身上。胡远道感受到她的视线，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遗落在亭子里？”

李清河抿着嘴微微一笑，摇头道：“无事，走吧。”说完便率先向河边走去，只留给胡远道一个背影，高挑的发辫在身后轻晃着，一摇一摆。

两人回到中都城时，已经夕阳西下了。虽然感觉在亭子上也没有待上太长的时间，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一大早就醒来的胡远道此时已经感觉倦意上涌，便和李清河告辞，打算回去休息。

李清河问清了缘由，笑着打趣胡远道是破案不要命，让他赶紧回去休息。等送走了胡远道，自己也回到家中，和章老一起用完晚食后早早休息，打算明日一早继续去靖安坊附近打探。

昨日虽然李清河中途离开，但是章老一直在靖安坊附近查访，询问街边商家哪里有一早卖蜂蜜糖饼的地方，有了几个模糊的地点。今日一早李清河便带着章老一起去那几个地方看一看。

顺着章老打探的消息找了两个街口，但没有找到。于是两人继续往下一个地方走去，这次还没到地方，李清河动了动鼻子，有些不确定地问章老：“是不是有一股甜香味？”

章老点点头，使劲地闻了几下：“虽然很淡，但好像是有一股甜香味，看来是这里了。”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前面一个路口，李清河两边一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家摊铺前摞着两叠蒸笼，悠悠甜香便从那冒着热气的蒸笼中飘来。李清河靠上前去，正在揽客的伙计笑着迎上来：“这位娘子，可要吃些早食？我们家的糖饼松软香甜，上好的蜂蜜伺候着，包准娘子满意，要不来两块？”

李清河笑道：“说的这么好，我不买两块岂不是不妥？”

伙计笑着就去掀开蒸笼，用木夹子将两块圆形的糖饼夹出，包在油纸中递给李清河：“娘子识货，您吃着试试，包准下次还来。”

章老上去给钱，李清河接过一块，蜂蜜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松软的糖饼在口中散开。米香浓郁，又暗暗包裹着一股清淡的甜香，甜香恰到好处，甜而不腻，给米香增加了些点缀，着实是好味道。

李清河笑赞道：“确实好吃。”

伙计露出得意的神色：“娘子要是喜欢，欢迎常来。若是离得远了，还可以提前跟我们说，我们能送上门去，保管到家仍然像刚出炉一般，不过这跑腿的费用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清河慢慢吃着糖饼，一边想着怎么跟伙计套话。一块糖饼入腹，李清河笑着和伙计说道：“其实我来也是朋友推荐，她之前路过你这里，闻到你们家糖饼的味道记忆深刻，只是当时有事没能来买，便托我来看一看。”

伙计回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既然娘子吃了满意，带两块给朋友，或者下次让朋友亲自来吃便是。”

“我今天带两块给她吧。”李清河示意章老再买两块，趁着伙计拿糖饼，她继续说道，“前几天她路过这，结果意外遇到朋友，就直接上了对面的马车，下马车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你们家糖饼的味道，只是行事匆匆没能来买，事后便告知与我了。”

伙计把包好的糖饼递给章老，听到李清河这话，他愣了一下，然后恍然道：“原来前几日那位在这里换车的娘子就是您的朋友啊？”

李清河心中一喜，面上仍然很惊讶地问道：“你居然还记得？”

伙计笑道：“若是一般人自然是记不得的，只是那位娘子实在是美貌，比不上客人您，但也差不离些许，我自然印象就深刻了些。那日一早她的车就停在了这摊子前面不远，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人给她说话，掀开窗帘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的脸，真真是个大美人。我就多注意了几眼，看她下马车去了另一辆车，然后顺着那路走了。”

伙计说着，还顺手指了指对角的街道。

李清河继续问道：“这么巧？那你还记得她上的那辆马车什么样子？别是看错了和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吧。”

伙计想了想，陪笑道：“那确实是没印象了，那车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每日也不知道要见到多少。”

看来慕如霜上的那辆马车真的是太普通了，李清河便告别伙计，带着章老离开后去了伙计所指的那条路。只是既然那辆马车没什么特殊记号，想来路边的商铺也不会有印象，李清河便没有一路问下去，而是顺着路一直走到了底，道路分了个叉，一边街道人来人往，一边却是冷冷清清。

李清河心下奇怪，往旁边的路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条路是通往修文馆侧门的。谢过路人后，李清河站在路口，盯着那条冷清的街道若有所思，章老在旁边低声问道：“小主人，会不会就是这里？”

李清河摇摇头：“不好说，这附近有三处官衙，我们先去看看另外两处。”

说完便顺着另外一条街道继续走去，过了两个街口，又是条岔路，远远就看到一处官衙立于路旁，路边有卫士看守，禁止一般人进入。因为离的有些远了，李清河没看清那匾额上写的是什么，于是问了下路人，得知那是鸿胪寺的官衙。李清河干脆问了下国子学的地方，结果需要回头从另一个方向走，和这里不是一条路。

“看来不是国子学的人了。”章老大略地在手中画了画方向，“若是国子学的人，他不会走这条路。”

李清河点了点头，她刚才也在心中把三处官衙的方位大略地画了一下，确实国子学已经被排除在外了，若要从这里过去需要绕很大的一圈，正常人走的话确实不会从这里走，那剩下的就只有刚才见到的修文馆和面前的鸿胪寺了，只是这两处都是有可能的地方，再具体到哪一个就不能分辨了。

“看来还是要请远道帮忙问一问才行。”李清河心中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