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张氏,北皇甫
电梯升至,两门敞开。
张宝也不顾自己在公司的身份,强行接过叶云手中的外卖篮子,跟着他走进电梯。
“我教你的那套扶灵拳练的怎样了?”叶云侧脸问道。
“那套拳法极厉害,我回连里,一挑二,打得那帮小子满地求饶。”张宝谑浪笑敖。
叶云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笑意,轻声道:“你的特点是‘稳如中军帐,动若万里风’,这套扶灵拳正适合,攻则万马奔腾,守则铁甲铜墙,所谓‘关山蹇骥足,飞飙扶灵帐’,正是这套拳法的精妙所在。”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曾经作为秃鹰尖兵连的一员,连里的那句‘攻无不克,战无不坚’铭言,我始终谨记在心,我一定练好这套拳法,那帮混小子还等着我回去教他们呢。”张宝笑着道。
叶云颔首微笑,对于这个直率爽朗的世家大少,他很欣赏,尤其是张宝那种不拘一格表里如一的处世之道,更令他刮目相看。在这个物欲横流、阶级分明的社会,有哪个上层人物会和一个下里巴人打交道?更别提什么师徒关系了。叶云和小亮、小青他们交情匪浅,那是大家都处于同一平台,不存在仰视俯视的问题。但与张宝却是身份悬殊,能有现在的融洽关系,实属不易,这主要源于张宝本人的质朴性格,以及在军队中磨练出来的真性情。
当然,叶云也不会把张宝真就当徒弟看待,能处成朋友,就很不错了。
电梯快速下落,叶云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眉头一扬,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小宝,你认不认识落雨社的人?”
张宝闻言微微一愣,轻轻摇头,不解问道:“大哥,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问问。”叶云打了个马虎眼,轻声道,“落雨社找过你麻烦吗?”
电梯下到一楼。
叶云率先走出电梯,张宝紧跟一步。
“没有。落雨社虽然势力盖天,但还是不敢惹我的。不用提我已故的爷爷威名,就是我家老头子金陵军区总参谋的名堂摆在那里,就吓死他们了。”张宝在叶云面前规矩从容,甚至是在他父亲面前都不曾有的谦卑。
“嗯。”叶云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
一楼大堂,装潢奢华。
中央垒起一块鹅黄巨石,其上铸刻着用狂草写就的两个字:昊天。
字势极尽飘逸洒脱,仿似一尊醉罗汉闻歌而舞。
刚才叶云在送外卖上楼前,就在这巨石前驻足良久,看着这两个字出神。
昊天集团,张家的产业。
虽然总部已搬进国际都市松江,但宁州这块发迹地,依旧是昊天牢不可破的大后方。
在华夏国,有两个家族是最引人瞩目的。
南方,张家。北方,皇甫。
两个璀璨如天上明星般的家族,一南一北,互相映照,这就是所谓的“南张氏北皇甫”。
大堂里的很多人都认出了张宝,慌忙不迭地向这位昊天太子爷躬身问好,与此同时,却不一而足地带着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张宝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白色外卖服的年轻人。他们知道这位太子爷没有架子,却未曾想过没有架子到这种地步,竟可以跟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走得这么近。
在他们眼中,这是违反常理的,一个社会要想持续稳定发展,必须形成固定的阶层。
叶云回过神来,轻声道,“小宝,回去吧,昊天还要你坐镇。”
张宝无奈地笑了笑,叹声道:“公司哪用我操心?我这个总裁助理只是挂名而已,在宁州锻炼一阵子,就要去松江总部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家里的西太后逼着我,我宁愿留在军营,跟着那帮混小子摸爬滚打,比坐在办公室发呆有趣多了。”
叶云微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房地产吗?不去玩玩?”
张宝苦笑道:“我也想,可我家老头子那脾气犟得不行,本来就对我从部队出来颇有微词,涉足公司的事情后,又说什么我火候不够,还得锤炼锤炼,严令禁止我染指房地产。要是公司听我的,早赚几个亿了。”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导泉向涧,则为易下之流;激波陵山,必成难升之势。鬼才通常会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发光的一刻被有识之士慧眼得见,便可扶摇直上九万里。君曾记否,三国时,一代大才凤雏庞统投效刘备之初,也仅仅是一县之令罢了。
正所谓,得良马十匹,不如得一伯乐。
当今社会主宰人才沉浮的有两种人:一是有关的领导,一是与领导有关的人。
叶云给了他一个板栗,轻笑道:“给点阳光你就灿烂了。”
张宝也开怀笑着,带着军人那种特有的豪爽,忽然想到些什么,笑声半途夭折,一脸严肃,轻声问道:“大哥,你刚才打听落雨社的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有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咱俩的关系,不需要藏着掖着。”
叶云也不再矫情,将老冯的事简单复述给他听。
张宝神情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叶云却又偏过头去,望着巨石那两个用狂草写就的字,他似乎很欣赏。
手托下巴思索了一阵,张宝抬头缓缓而道:“大哥,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叶云收回视线,轻声道:“能有什么法子?山太高了,难以攀爬,只能手脚并用了。”
落雨社,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山。
站在这样的一座山峰脚下,老百姓们有谁不是抬头仰视而永远难以企及呢?
张宝沉声道:“如今之计,唯有找到那个和小琮打架的流氓,让他主动提出和解。”
“只能如此了。”叶云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拢起一抹忧郁,深沉得近乎空白。
他担负得太多了,有些本不应该属于他忧虑的事情,却毅然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别人事情的时间,永远比想自己事情的时间更长。
这种人,会活得很累。
张宝轻声道:“晚上我叫孔孟出来,去会会那个流氓。”
叶云凝眉道:“你能找到他?”
张宝微笑道:“在宁州这座城市,还没有人是我找不到的。”
叶云点点头,忽然指着那块巨石,问道:“小宝,石头上‘昊天’两个字是谁写的?”
张宝向巨石那边望了眼,轻声道:“我二叔。”
叶云皱眉问道:“你二叔?”
张宝笑了笑,轻声道:“宁州市委书记,张至清。”
叶云怔住,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真没想到一个官场中人,一个整天浸淫在那个无风已有三尺浪的权利竞技场上的宦海高官,竟能写出如此绝妙空灵的狂草,这需要怎样的一份澹泊心境?恐怕很多所谓的得道高僧也会甘拜下风的。”
张宝凝视着那两个狂草字,轻声道:“也许,我二叔是为官者中的另类吧。”
叶云微微一笑,不再进行这个话题,轻声道:“我该回茶餐厅了,你还是回去吧。”
谁料张宝把心一横,铁定要跟着叶云回茶餐厅帮忙,说什么也不肯回公司。
叶云一脸无奈,许子衿那丫头正在茶餐厅,两人若见面,不知会碰撞出何种美妙的火花。
他见张宝如此坚持,也不好再出言反对,问道:“小宝,你真的想去?”
张宝轻声道:“真想。”
叶云意味深长道:“会很辛苦的。”
张宝哈然笑道:“不就是端盘递水、拖地抹桌之事吗?我在部队里干多了。”
叶云看着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张宝,无奈苦笑,心里暗暗为他默哀。
希望那鬼灵丫头不要把他欺负得太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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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是可以被时间轻易抹去的,犹如尘土。
很多人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遗忘,就是他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
然而,世上的某些事情,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即使给你一杯忘情水,也不能换你一夜不流泪。
张宝在踏入茶餐厅的那一刻,心里无限感慨:上天创造出生命时,之所以要赐予人两只眼睛,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在唐悦儿生日那晚,那个萦绕了他一夜的小恶魔竟然又一次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直叹天道不公、世态炎凉。
时间已近下午,茶餐厅人迹稀少。
张宝惴惴不安地站在叶云的身后,目光不时警惕地飘向正在工作的许子衿。
而叶云则静静地看着那小丫头,眼神透澈柔和,嘴角带着那抹清净如竹的微笑。
那道俏影始终在忙碌着。
这种粗活本不应是她干的,她的手比玉还美,可她却心甘情愿。
许子衿转头看见了门口的叶云,展颜一笑,笑比河清。
“小七哥,送完了?”许子衿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叶云手中的外卖篮子。
“嗯。”叶云微笑地点点头。
张宝听到这个小恶魔竟然亲昵地叫叶云“小七哥”,想起昨晚被她欺负得体无完肤,顿时愣在原地,尴尬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