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堕落骑士

安娜面上一变，长久形成的观念催促她举起法杖攻击乔伊，但理智告诉她要相信乔伊，并不是所有的邪术使用者都是应该被火烧死的异端。

黑甲骑士身上火焰升腾，但却没有散发出丝毫炙热。

他身下巨兽与战马相似，披着厚重铠甲，但却更加高大，比乔伊还要高出半头，且并无马蹄，而是有着黑色的利爪和尖牙。

这是地狱的战兽。

“差不多有将近六阶的气息，至少是五阶中级，大概率是高级。”安娜暂时松了口气。

安娜曾经从圣殿的画册上见过这些骑着巨兽的强大骑士，他身上的盔甲与圣殿骑士的盔甲十分相似，都有一个淡金色的代表着现世的世界树印记。

骑士身上毫无生机，根本算不上是生灵，他虽有部分前世记忆，但立场已变。

“一名死灵。”李察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乔伊，毫不客气地评判起来，“说是血祭法术，其实与邪术也差不多了。如果被圣殿祭祀们看到，估计乔伊会被抓起来审判。”

复活死者被圣殿视为大忌，这是对死者的亵渎。

亡者的灵魂会沉入冥河底部，最终化为冥河的一部分。

岁月长河之中，所有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召唤死灵是对死者的亵渎。

“古代的圣殿骑士，有点意思。”蔷薇见此忍不住一笑，她轻挥法杖，令身前电球急速向前飞去。

在曾经那场浩大战争中，无数圣殿骑士为守护现世付出了生命。

他们的尸体被魔鬼掠走，复活为死灵，成为地狱的堕落骑士军团的一员。

虽有前世部分记忆，但他们不再是凡生，而是地狱的战士。

死灵与真正的骑士相比有很大差距，圣殿骑士至少是六阶大骑士，死灵则要弱上许多。但此刻面对蔷薇，死灵也有一战之力。

“倘若真是死灵的话，倒不一定是件坏事。”

双方都是等待着死灵骑士出手，想要见识一下他的实力。

眼前的堕落骑士气息隐晦，蔷薇并没有判断出他的实力，但即使他复活后的实力低于生前，也至少与她持平。

电球飞来，堕落骑士举起腰间盾牌，将其立在身前，一道黑色屏障随之扩展而出，将其庇护在后。

堕落骑士身上火焰汹涌，弥漫着浓郁血色。澎湃灵能自堕落骑士手中传到盾牌上，不断加固黑色屏障。屏障与电流不断交锋，但却僵持不下。

“准六阶堕落骑士，希望他能赢下蔷薇。”

乔伊从衣摆上撕下一缕布条缠住左手，但仍有鲜血缓慢渗出。

“诸位，现在已经有骑士了，各位不要吝惜自己的魔力。”乔伊转头看向身后，“施展自己最强的法术吧。”

安娜和蒂娜相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李察起身深吸一口气，重新积蓄起一些魔力，勉强能再度释放一个中级法术。

他们接连举起法杖，默念咒语，各色元素在他们身边飞扬，像春风吹起的花种，蕴含着未来与希望。

“阿尔古奥，到你出场的时候了。”蔷薇偏头看向身后负伤的骑士，轻轻点了点头，“为了教团！杀死这名堕落的圣殿骑士。如果你不能战斗，你明白会发生什么。”

阿尔古奥自己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吊起左臂，拿起佩剑，缓慢向前走去。

蔷薇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希望他能暂时拖住这名堕落骑士。

虽然阿尔古奥已经负伤，但还没有失去战斗的能力，还能为教团荣誉而战。

在黑暗教团，失去战斗能力的成员会被抛弃。

“似乎没有我想象的强大。”乔伊注视着堕落骑士，心里忍不住如此想到。

堕落骑士身前的电球正不停释放出惊人的电光，其内部仿佛蕴有无尽电浆，永不枯竭。

骑士有些坚持不住，他胯下战兽焦躁不安地低吼起来，缓缓向后退去。骑士盾牌上开始出现道道细微裂痕，那道从盾牌上衍生出的屏障逐渐破碎。

乔伊目光凝重，注视着迈步上前的阿尔古奥，此刻他已没有多余的魔力来施展法术。

“安娜，快阻止他。”乔伊转头看去，“黑暗教团的法术有些诡异，死灵抵挡不住阿尔古奥的攻击。”

死灵与阿尔古奥间只有短短三丈，阿尔古奥大踏步走向死灵，暗暗积蓄起浓郁灵能。

堕落骑士低吼一声，拼尽全力将盾牌向前压去，他双目中闪过一丝金光，体内灵能却在迅速消散。

身为地狱死灵，他在人间会受到压制，并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如不能尽快结束战斗，他可能会永远留在人间。

“该死的人类。”

他怒吼一声，手中盾牌上弥漫起浓郁血光。屏障散去，猩红闪电落在盾牌上流转不息，但却在迅速消散。

电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闪电悉数流入堕落骑士体内，使得堕落骑士身上电光炸裂，不时崩飞出点点黑色血液。

他消耗灵能抵消闪电。这虽会对他产生极大损害，但死灵没有痛感，对他来讲根本算不了什么。

死灵骑士挥动长枪，策动胯下战兽向前奔去，迎向阿尔古奥。长枪上亮起一点金光，宛如初日一般耀眼。

“圣殿的骑士冲锋。”

安娜见此一愣，心情十分复杂。

这死灵生前果然是一名圣殿骑士，甚至可能是近千年前经历过现世与地狱大战的古代骑士。

但如今他却已成为地狱领主的傀儡，这让安娜感到十分可笑。

失去了盾牌的阿尔古奥像往常一样发起冲锋。他没有把握击败堕落骑士，但至少要尝试一下。

即使那代价高昂，可能是他自己的陨落。

两名骑士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地狱战兽的蹄声恍如雷鸣，在狭窄的墓道内回荡不息，让乔伊心中不由涌现出对战斗的极度渴望。

“勇气光环。”乔伊摸了摸下巴，心道自己召唤出来的这名骑士似乎有点奇特。

这是一名真正的圣殿骑士，生前实力估计不在八阶之下。

只是生前实力越强大，死灵被召唤出来后对召唤者的威胁便越大，极有可能反杀召唤者，以挣脱束缚，重回人间。

好在召唤契约的束缚十分强大，堕落骑士并不能动用超过乔伊境界太多的能力。如果超出太多，二人都会受到强烈反噬，而堕落骑士受到的反噬远强于乔伊所经受的。

但过去仍有强大召唤生物经受住反噬杀死召唤者，从而让自己恢复自由，重回现世。

血祭召唤十分凶险，被反噬的概率极高。前世在游戏世界中，许多玩家都曾被召唤物杀死。

“第一次召唤，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吧？”乔伊苦笑一声。

如果堕落骑士挣脱束缚，那么他带来的危险还要高于黑暗教团这两人。

长枪裹挟着汹涌狂风猛烈击出，与阿尔古奥的佩剑撞在一起，无形风暴向四周散去，吹得众人站立不稳。

两名骑士脚下石板崩裂，地狱战兽剧烈喘息，喷出的血雾笼罩了阿尔古奥。

堕落骑士占据绝对优势，他挥动长枪压下，使得阿尔古奥意识到二者间的巨大差距，长枪逐渐逼向阿尔古奥脖颈。

阿尔古奥暗叹一声，若非左臂受伤，他至少能挡下这一击。

仿佛看穿了阿尔古奥的内心，堕落骑士冷笑摇头，狠狠挥动长枪，将阿尔古道击倒在地。

阿尔古奥不甘跪倒，堕落骑士力量之大远超他的预料，他本以为骑士早已拼尽全力，根本不明白堕落骑士为避免反噬，并不敢用尽全力。

“年轻的骑士，你是为何而战？”

堕落骑士毫不留情地挥动长枪，刺穿了阿尔古奥右肩，将其钉在地板上。

阿尔古奥痛呼出声，肩上血流不止，剧痛吞噬了他。

他眼前一片血红，那是地狱战兽张开的巨口，散发着浓郁腥气。

它竟要直接咬下阿尔古奥的头颅。

“为了教团。”阿尔古奥满怀恐惧。

“你可笑的教团或许会感激你的付出，但这并不能改变你的命运。”堕落骑士冷笑一声，拍了拍胯下战兽的脖颈，发出最后的命令，“他是你的了。”

“那你是为何而战？曾经的圣殿骑士。抛弃你的圣殿还是你为之而战的目标么？”蔷薇放下法杖，幽幽问道。

她身上正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灰色光芒，眼中闪烁着淡金色的欧米伽符号。

“蛊惑法术？”乔伊见状一愣，心道不好。

这是黑暗教团对付死灵生物的法术，堕落骑士很可能会被蔷薇操控，转而背叛乔伊。

“我并不为任何目标而战。”堕落骑士微微摇头，从阿尔古奥肩上拔出长枪，甩掉枪尖上的鲜血。

阿尔古奥失魂落魄地躺在地上，几乎不能思考。

堕落骑士的话语重重击中了他千疮百孔的内心，如果他所信奉的神灵并不能够拯救他，那么信仰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

主宰圣殿信徒一直都面对着一种无法回避的境遇，当你陷入困境，举步维艰的时候，圣殿供奉的诸神并不会现身拯救你。

究其根本，那是因为信仰终究只是保护自己内心的武器，而不是改变困难处境的方法。

主宰圣殿只是给予脆弱信徒以希望，未来终究是掌握在凡生手中，圣殿只是为信徒们指明方向、提供动力。

“我为了我自身的生存为战。”蔷薇昂首挺胸。

堕落骑士举起长枪，指向蔷薇，“黑暗教团的小姑娘，不要用你们自以为是的观念试图混淆我的认知，奥兰多所有的宗教归根到底都只是人类接受不了自身困局而创造出的可笑故事。在真实的人世，不会有骑士从恶龙手中拯救公主的戏码，恶龙会吃掉公主和虚荣的骑士，用烈焰焚烧田野，然后拍拍翅膀，回到自己的巢穴，直到下一个不幸公主遇到恶龙。”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位被恶龙吞下的骑士？”蔷薇冷笑着问，“难怪你放弃了你的信仰，因为你憎恨主宰圣殿的神灵并没有在关键时候拯救你！但宗教存在的意义是赋予希望，神拯救世人并不是授人以鱼，而是授人以渔。”

堕落骑士身体一震，眼中忽然闪现过一道金光。

乔伊感到脑海中一阵剧痛，他受到了反噬。

长枪停在蔷薇眉心前寸许，使得蔷薇眉心生寒。只要堕落骑士稍一用力，她就将身首异处。

但此刻骑士已陷入迷茫，他的信念摇摇欲坠。即使重生为堕落骑士，他仍有自己的信仰与坚守，只是与生前截然相反，生前的向往成为他死后的仇恨。

对于死灵而言，仇恨是维持他们生存的动力，一旦仇恨消散，死灵将不复存在。

强大的反噬使得乔伊头晕目眩。他扶着墙壁，双目中生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意识中不断回荡着一声怒吼，那是不远处堕落骑士的灵魂之音。

在蔷薇的蛊惑术加持下，骑士脆弱的心灵终于动摇，不仅因为问题刁钻，更因为黑暗教团对死灵研究极深。

死灵的信念建立一片废墟之上，地狱领主们为控制死灵所留下的破绽此时被蔷薇巧妙利用起来。

“堕落骑士，杀了她，不要犹豫。”

乔伊忍痛发出命令，但堕落骑士并没有听到他的命令。

骑士陷入迷茫之中，即将在现世再度迎来死亡。

蔷薇见状稍稍舒了口气，她向躺在地上的阿尔古奥微微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