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决心
盛筱淑在那坐了半晌,坐着坐着仿佛入了定。
空也也不着急,就摇着那把不合时宜的蒲扇漫不经心地等着。
“老和尚,其实我并没有很难过,”终于,她抬起头,“日子照常的过,我还把村里那座茅草屋翻新了,我种的那棵树在那场暴风雨中居然没死,还长高了一大截,我想着再过几年就能带着司回浅茴去爬树了……”
她喋喋不休着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空也一张脸皱了皱,难得地没有用“孺子不可教也”“六根不净”等杂七杂八的话术来打断她。
“但是司回浅茴都说我不开心。”
盛筱淑有些没招了,撑着下巴有些自暴自弃道:“不然我干脆搬个家,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
“愚蠢!”
盛筱淑:“……”
她就知道,这老头果然开口没好话。
空也就差对着她翻白眼了,用着一副沉痛的语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龄没有我手指头大,想得倒是比天都宽。要我说,你不如直接去跟那姓谢的小子问清楚了。”
盛筱淑迷茫地看他一眼,:“问啥?”
“自然是问你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啊。”
空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又露出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人生百年,这饶一点委屈,那忍一份心酸,还过不过了?”
虽然他表情和语气都很欠揍,但是盛筱淑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道理。
她在万朽斋里坐了一下午,中途杜林还给她送来了新一期的京城邸报,顺便再次催了一下更。
盛筱淑坐成了一盏灯,直接屏蔽了他的发言。
把杜林吓得还以为她发癔症了,不知所措的时候被空也一扇子赶了出去。
一直到灯火初挂,铺子打烊了,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站起来。
司回浅茴撑着伞来接她,她这才发现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淅淅沥沥的,不大,但是透着一股子萧瑟。
回家的路上盛筱淑问二宝:“你们以后想不想去京城?”
“啊?”
浅茴的脑子还停留在上午被教训的时候,愣愣地反应过来。
还是司回有话直说:“听书上说,京城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我没见过,以后应该会去看看。”
浅茴见盛筱淑没说话,也回过味来了,脆生生道:“要的,苏衍在京城呢,他每次给我写信都说京城有多好多好的,说我去了他就带我去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盛筱淑眨巴一下眼睛,感觉自己之前的那些担心有好些都是一厢情愿。
“娘。”
司回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说:“但是如果娘你不想去,我就不去。”
“浅茴也是!也不知道苏衍是不是骗我呢,还是跟着娘亲好。”
盛筱淑一人的脑袋拍了一下,没好气道:“像什么样子,你们还能一辈子跟着我不成?想去哪就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满满的。
她心说,不就是京城吗?
凭自己的本事,还不能在那挣出一片天来不成?
一场雨过后,镇上的桂花全开了,满街都浮动着浓郁的桂花香味。此后一场一场的雨落下,天气也一日一日地冷起来。
徐安和杜林见鬼似地发现,之前那位雷打不动每个月只画两章的“零知先生”竟然一反常态地勤快了起来。
一个月竟然画了整整六章出来。
希文书斋那边一连发了八封书信过来问候,生怕她是遭逢了什么大变回光返照了。恨不得立马自己花钱派个名医来给她看看。
被她一句“我家在杏林书院边上”给打发回去,彻底闭口不言了。
除此之外,她简直神出鬼没起来,以往杜林都能在巡逻后溜达到她的万朽斋去讨杯水喝,现在店还在,人却一连大半个月都没影儿。
要不是偶尔在书院遇到浅茴的时候问起得知她每天都回家,他真要替她报官了。
十一月二十五,盛筱淑晃晃有些发胀的脑袋从图书馆空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空黑沉沉的,她扫了一眼便知道今夜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娘。”
司回照例给她递了杯热茶,自从那天娘亲和他们说了京城的话题后,她每天都要花好些时辰在那个神奇的空间里。
那里面有很多很神奇的书,他和妹妹也看了不少,只感觉里面的东西好像比最厉害的夫子说得都要有道理。
但是他们能看懂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娘不一样,她似乎什么都看得懂。
有一次因为担心,他和浅茴跟着娘又进去了一趟,看见娘沿着书架一本一本地看过去。
浅茴就问:“娘亲能看懂这么多书啊?”
娘当时微微一笑,说:“娘亲只是看个大概,大约知道每本书讲的是什么,然后给它分门别类,这样有需要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找到了。”
浅茴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那个空间太大太大了,里边的书也浩如烟海,这几个月来,娘过得其实很艰难。
他问娘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
娘当时没有回答。
但是他看懂了娘的眼神,那是要做什么大事的眼神,他偶尔看见谢叔叔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盛筱淑收回目光,在司回的小脑袋上按了一下,笑着说:“今天早点去接妹妹回来,晚上回来咱们包饺子。”
“饺子?”
“嗯,明天是冬至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好像闪过了一抹奇特的光。
将浅茴接回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包了一堆形状各异的饺子,吃过晚饭后盛筱淑预言的小雪就纷纷扬扬落下来了。
盛筱淑将在雪中玩闹得筋疲力尽的二宝哄睡觉后,走出卧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若有所思。
“皇上下了命令,让我在入冬前必须回京。”
好几个月没见着谢维安了,想起来他说的话的时候却能毫无滞碍地回想起他的声音。
冬至过后,他也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