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寒心
福溪边,一道一道的水田千层蛋糕一样铺陈开来,颇为壮观。
溪水往边上数第三层的梯田里有块大石头,落在稻田里,看起来相当突兀。
盛筱淑蹲在石头上,凝神盯着某处的禾苗,看得十分认真。
谢维安双手抱胸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心甘情愿给她打下手。
原本以为即使是她,对这种田地间的东西也不会十分熟悉,结果她再一次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你已经蹲了很久了,腿还好吗?”
被他这么一说,盛筱淑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蹲麻了。
谢维安叹了口气,一手虚虚环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柔声道:“慢慢站起来。”
这个姿势有些说不出的暧昧,盛筱淑脸颊微微一烫,下意识地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话还没说完,已经麻木的退不争气地一软,这下好了,彻底倒进他怀里了。
谢维安低低地笑了一声,稳稳地将她扶了起来,相当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如何,看出什么来了?”
她站稳了,捋了捋头发后才一本正经地说:“排除了虫害的原因,具体的我还得下去看看才行。”
“好,我陪你。”
盛筱淑惊讶,:“你下过田?知道哪里能踩哪里不能踩?”
谢维安:“……”
“不知道了吧。”
她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场子,一边挽裤腿一边说:“那就好好在这等着吧。”
看着他一脸吃瘪的表情,盛筱淑满心暗爽,快乐地丢下他下田去了。
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去,到了近前,她先是挖了一块土壤出来闻了闻,仔细看了水田里的水,然后才开始看叶片和根系。
她一一检查过去,看得分外认真,粮食和收成对百姓们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过了。
看着看着,她逐渐发现了端倪。
禾苗不是普通的长势瘦弱、整体枯黄,而是从叶片开始,病势逐渐往下。
她心里渐渐有了数。
“大人。”
徐安忽然来到谢维安身边,:“很多村民往这边来了,看情况不太好。池舟已经过去了,他会想办法先拦一下。”
谢维安“唔”了一声,点点下巴,丝毫不惊讶的模样。
“大人,早有预料?”
他目光不离水田里忙碌的盛筱淑,淡淡道:“陈宁轩的案子还没结,她在万朽斋的消息就被人曝得人尽皆知,我不相信巧合。”
徐安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想用这件事拖住盛姑娘,不让她继续追究杨雁行背后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拖延时间,查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难道是对方想逃?
这样的话倒是正中他的下怀,现在福溪周围都是影卫,但凡有人想逃,立马就会被发现,也省的高缘再去头疼了。
谢维安没有说话,只是眉眼渐渐渗出了浓重的寒意。
徐安默默打了个寒颤,摸了摸鼻子,完了,大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现在反而不担心找不找得到那所谓的幕后黑手了。
“那现在怎么办,那些村民要过来了。”
“来者不善,我先带她回去,这边你来善后。”
徐安低头,:“明白了。”
盛筱淑直起已经弯麻了的腰,还没站稳身后忽然吹过来一阵风。
“啊!”
腰上一紧,谢维安将她拦腰抱起,几个雀落就把她带到了岸上。
盛筱淑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谢维安也没瞒着她:“来了点麻烦,带你避一避。”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梯田对面就响起了嘈杂的人声,隐隐看得见都是些拿着锄头镰刀的村民。
盛筱淑不傻,立马明白了情况。
能让谢维安说出“麻烦”二字,那些村民们肯定不是奔着慰问她的辛劳来的。
再联想到这个无比凑巧的时机,不难猜出是有人撺掇着村民来针对她。
理由并不难想,无非就是田地里出现的问题跟她之前修建的排水蓄水工程有关之类的。
盛筱淑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认真为之付出的,好像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馈。
虽然她并不渴求什么理解和回报,但是这种一片真心被辜负的心情,确实不好受。
她垂下头,小声说了一句,:“他们不相信我。”
谢维安两只手抱着她,于是用下巴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道:“你没做错任何事,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我们先回家,后面的事情我会解决。”
“嗯。”
直到耳边风声渐起,盛筱淑才反应过来:“等,等等,你难道要抱我回去?”
谢维安挪揄道:“你的鞋我没拿,难道你想赤着脚跑回去?”
“那,那你……”
他抱着盛筱淑的胳膊紧了紧,低低笑道:“就你这几两肉,瞎担心什么?”
盛筱淑垂眸,听着耳边的风声和近在咫尺稳定又炙热的心跳,忽然觉得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回到家后,一直等到晚上,池舟和徐安回来了。
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和盛筱淑猜想的区别不大,那些村民确实认为,排水蓄水工程修建之前地里就没出过这样的事,一建成后就有了问题,肯定是这工程的原因。
池舟默默补充了一句,:“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已经修养了大半天的盛筱淑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了,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彻底释然。
是啊,只要她身边的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
徐安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找不到盛姑娘,还是会去万朽斋的。”
谢维安看了看盛筱淑,却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盛筱淑自己道:“再等等吧,既然是有人针对我,应当还有后续。”
话说到这,徐安和池舟点点头,现在确实只能这样了。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谢维安绕过小院子,来到了中庭的长廊。
果然看见盛筱淑坐在椅子上看着月色发呆。
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有什么想说的?”
盛筱淑撇撇嘴:“明明是你有想说的话没说吧,刚才在徐安面前欲言又止的,我又不是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