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学
谢维安手指一动,那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黄雀振翅一飞,力量出奇地大,转眼就隐入云中,看不见了。
“基本不会有危险了。”
谢维安转过头对盛筱淑说:“我让人去将两个孩子接过来,你们好好玩玩。”
这都考虑到了,她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两人溜达到学会现场的时候,发现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太多了。
是之前盛筱淑看到的足足三四倍有余,座位坐不下,便在周围或站着,或席地而坐,反正前段时间大雨过后,已经将草地洗得干干净净。
为了保证外围的人也能听清楚讲学的声音,现场这么多人竟也十分安静,听不到什么杂音。
盛筱淑从人缝里面看见孔无言站在简陋的讲台上,神情肃穆又带着些悲悯,字字珠玑,见解深厚。
“……然古之圣王,其意不仅此也,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而后设学校之意始备。非谓班朝,布令,养老,恤孤,讯馘,大师旅则会将士,大狱讼则期吏民,大祭祀则享始祖,行之自辟雍也。盖使朝廷之上,闾阎之细,渐摩濡染,莫不有诗书宽大之气,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
她一不小心都听得入了神。
果然人的性格和才能不能一概而论。
即使以她这个21世纪的高材生的角度来看,这番话对教育方面的见解也十分划时代了。
如果那洛阳学宫里的人都是这般之人,那的的确确无愧第一学宫的称号。
正在思量间,忽然听到一声软软糯糯的呼喊,“娘亲!”
徐安带着司回浅茴来到了她身边。
她收起心思,笑着说:“正好,这里可有大学士在讲学呢,你们也来听听。”
“大学士?”
浅茴眨巴一下眼睛,似乎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
“就是很厉害的读书人。”
却是司回解释了一句。
浅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二宝跟在盛筱淑旁边听了一会儿,但是没多久浅茴就坐不住了,对她来说这些东西都太深奥也太难懂。
什么“之乎者也”“为民为德”的,一点都没有话本有趣。
怎么这么多人还聚在这里听得这么津津有味呢?
盛筱淑一眼就看出来浅茴对这讲学没兴趣,有些无奈。
不过也能理解,她毕竟还太小,正贪玩。
正好这次学会盛事,不少商家也在附近摆了摊子,想借着学会的名声大赚一笔,因此倒也少不了玩乐的东西。
盛筱淑道:“既然不想听,就让徐叔叔带着你和哥哥……”
她的话忽然顿住。
因为她发现和浅茴不一样的是,司回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皱眉,似乎并不赞同,但偶尔也点点头,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就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盛筱淑忽然就想起来了昨日在百香楼的时候,司回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时候谢维安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和徐安带浅茴去周围逛逛。
盛筱淑十分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这人难不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他微微一笑,牵起浅茴的小手,用对它而言很少露出的温柔笑脸道:“娘亲和哥哥还想继续听一会儿,我们先去给他们买些吃的,怎么样?”
浅茴原本就想到处去玩了,怎么会不同意?
在盛筱淑点头后满脸兴奋地跟着谢维安和徐安走了。
直到此刻司回好像才反应过来。
“娘,妹妹他们……”
“没事。”
盛筱淑解释道:“他们去买些东西,我们继续听,娘陪你。”
司回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但还是很快被孔无言的讲学给吸引了注意力。
不多时,孔无言的讲学结束了。
顿时站起来无数读书人向他提出自己的问题,发表自己听完他讲学过后的看法,一时间喧杂无比。
但是那个在盛筱淑面前脾气暴躁而且仿佛根本不会好好说话的糟老头子摇身一变,变得耐心十足,被这么多人的声音淹没也丝毫不见生气。
可能是他平静淡定的表现也感染了那些生怕自己的问题问不出口的读书人,秩序渐渐恢复。
孔无言便让人一个个地提问,他来做出解答。
他的回答简洁但是切中要害,再加上他温和的态度,盛筱淑感觉这些读书人看着孔无言的眼睛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盛筱淑看了一眼身边的司回。
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的,他跟谢维安变得越来越像。
能无声地揣摩出旁人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却并不轻易表露,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冷静,冷静得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但是盛筱淑知道,无论是谢维安还是司回,都不是那种天生冷酷无情的人,只是十分擅长隐藏自己而已。
然而这样擅长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的司回脸上却有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盛筱淑忽然微微一笑,蹲下身将半大的少年抱了起来。
司回吓了一跳,“娘?”
“你不是想要提问吗?挤不进去咱们至少要足够高吧,好了,现在你可以问了。”
司回似乎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地推拒道:“我没有……”
“这个时候就别扭扭捏捏了。”
盛筱淑的语气难得严厉,让司回微微一愣。
不过她很快就转了无奈的语气道:“你娘我可没有习武,可抱不了你太久。”
“那边的孩子。”
孔无言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
现场安静下来,盛筱淑循声看过去,随后发现孔无言竟然是朝着他们说的话。
他捋着胡须道:“你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盛筱淑:“……”
什么意思,直接无视她是吧?
被直接询问的司回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将心里斟酌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先生既然说天之生斯民也,以教养托之于君。可是能读书的人却很少,不说教书的先生,很多人甚至连可以读的书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读书。如何印证先生说的教养之责,承之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