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好事
马车如一片轻巧鸿叶,滑出如水的夜色里,滑进永定宫门。
守门的禁军看见从马车上下来之人的时候,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
“陛下?!”
风见早扬了扬手腕,将身上漆黑的带兜帽外套褪了下来:“不必声张。”
声音淡淡的,但也许是染上了夜色的凉,听在那禁军耳朵里,竟然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连忙低头称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将今夜看到的彻底烂在肚子里。
卫凌接过风见早脱下来的衣裳,影子一样跟在了他身后。
一直到寝殿门前。
“行了,你回去吧。”
卫凌无言转身,又顿住。
“陛下。”
风见早没回头:“嗯?”
“有一样东西,盛姑娘让臣给皇上。”
他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回过身来:“什么?”
卫凌从腰间取下一片小小的纸,轻轻一吹,纸张鼓起来,是一盏小小的桂花枝花灯。
风见早眼眶睁大了一瞬。
“盛姑娘说,这是今夜陛下陪他们逛灯会的礼物。希望陛下能在偌大的皇宫之中,给这小家伙找个容身之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提朕点上吧。”
卫凌手指一错,小巧的火折子热燃起一点不明显的烟火,随后灯里的蜡烛被点燃。
暖黄色的光晕,看上去十分温暖。
精巧的桂花枝在暖黄的灯火下,仿佛活了过来。
风见早将它接过来,它很小,一只手就能握住,但是透出来的温度却仿佛顺着指尖的血管,逆流而上来到心脏处,在最柔软的地方奶猫爪子一般轻轻挠了一下。
那忽然而起,倏忽而至的孤寂奇迹般地被驱散了大半。
他心想:就算自己在这最高的座位之上,高处不胜寒,可总也一盏灯火是特意来温暖他,而不是皇上的,哪怕这份好意并不带任何绮思,可自己在那人心里,终究是有一席之地的。
盛筱淑不会属于风见早,可盛停,永不会离开。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般意难平了。
这晚,盛筱淑和谢维安住在了白梅山庄。
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谢维安的目光,那一片柔软里,藏着几分不容易被发现的脆弱和感伤。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把眼睛:“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
他坐在床边,声音有些哑。
“沈灵怀他在跟我告别,旁边还有哪个我没见过几面的老先生。”
盛筱淑的眼睛完全睁开,已经没有了睡意,她静静听着。
谢维安握着她的手有些凉。
“这些年,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故人。我想那家伙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也好,现在去投胎,赶得上做我的儿子辈。”
她扯了扯嘴角:“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了,不得从土里爬出来骂你。唔,吃过早饭了吗?我有点饿了。”
谢维安盯着她的眼睛,俯身在她额上印下极尽温柔缱绻的一吻,再抬眼时。
眼底阴霾尽散。
“走吧,我们一起去。”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爬进来,滑过他的鬓角,映亮了眼底的深渊。
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十五岁的谢维安,京城里明亮耀眼的少年。又像看到了元初澈,白衣轻剑,强大轻狂的剑道天才。
可无论是哪个,那都是谢维安。
这一点,她无比清楚。
真好。
她心想。
“这个。”
啃水晶包子的时候,盛筱淑从怀里拿出来一本经书,经书封面上空白无字,光看外表,平平无奇。
“是浮沉给我的。”
谢维安按在封面上的手指顿了下。
她鼓着腮帮子咽下一口水晶面皮后说:“我知道你是怕我因为老和尚的事情太难过,才想让我在灯会上好好玩玩,放松心情的。”
所以昨晚才会那般沉默,不像让她扫兴。
她说:“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而且现在老和尚还没死呢。看看吧,这经书里的内容据说是从那张星图里推演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应该跟老和尚提过的古南胤皇室有关。”
说话间,谢维安已经翻开了扉页。
经书很薄,盛筱淑吃完一顿早饭的时间,他已经翻完了。
“怎么样?”
“一支曲子。”
盛筱淑一惊,旋而正色起来。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曲子吧?”
“就是你想的。”
谢维安的表情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武英殿上的牵丝扣,正需要一首曲子来解,而这本经书里,恰好就出现了一支完整的曲子。
若这本经书的来源不是空也,他都要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盛筱淑看过一遍后:“还真是,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试试?”
“看你急的。”
谢维安无奈道:“你忘记了,明日公主大婚,设宴就在武英殿,怎么也得等大婚过后再去尝试。不过在那之前,倒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机关,似乎因为年岁太过久远,陈年的沙尘累积起来,有几根丝线动起来十分滞碍,若要牵动这些丝线,得先清理一番才是。可若要清理,便会碰触到丝线,到时候牵动机关也不妥,所以现在还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有什么难的。”
盛筱淑拍拍胸脯道:“不就是锈住了吗?包在我身上!”
谢维安有些意外:“这也是你那个世界的……科技?”
“对!”
她风风火火地吃完饭,说:“那我先回去做准备,你今日什么都别做,回去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看你都快要有黑眼圈了,这可不成!那我先走啦!”
“你小心点。”
“知道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人已经出了房间了。
谢维安嘴角噙了一抹自己看到估计都会吓一跳的温柔微笑,转瞬,又收了起来,对着空无一人处缓缓道。
“查到了?”
忽然出现的影卫单膝跪地,恭敬道。
“已经全部查实,在妙音天阙外袭击盛姑娘的,是朗州刺史江为华的独子江津成,这个人也出现在祁山上。袭击的目的应是兰因宝藏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