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新年好
夏知蝉等到寺庙里的火势开始由高转低,很多原本破旧的墙壁在大火的焚烧下坍塌下来,就连最坚固的大殿也整下几块焚成黑色的残破墙壁。
庭院里只剩下还带着火星的焦炭,一边冒着黑烟,一边不停的发出尖锐的崩裂声。
“应该没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已经被烧没了的大门口处鼓起来一个不明显的土包,因为周围都是黑色的痕迹,所以那个土包很是不明显。
但是夏知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顿时心头一颤,几乎是来不及思考的下意识反应,他先是出手推开站在自己旁边背对寺庙的南二,然后一抖袖袍。
嘭!!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南二被夏知蝉强硬的推出去在前,那个不起眼土包炸裂开的声音在后。
焦黑到只能勉强辨别出人形的东西从土包下钻了出来,他的身上还不时的有火星掉落,但是这并没有成为阻止他脚步的障碍。
身形极其快速的冲向了夏知蝉,他抬起失去小臂的双手,十分用力的插了过去,同时张开嘴中的獠牙做撕咬状。
应该是那只白毛僵尸,不过现在已经是只没毛的黑猴子,浑身上下都是黢黑黢黑的,有部分地方还有不停燃烧着火焰的碳块。
他红着双眼,向一时大意的夏知蝉施展自己最后的报复。
嗡!
夏知蝉抬手就是一道剑气。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威力更大的朱砂黄符,只是因为黄符的催动时间太长,现在的情况已经到十万火急的地步,根本来不及了。
嘭!
剑气准确的刺在僵尸胸口的穴道上面,在他坚硬如铁的皮肤让留下来一个肉眼可见的深坑,可即使是如此的攻击也没有让僵尸停下脚步。
嗡!
又是一道剑鸣。
不过这次不是来自于夏知蝉,而是来自于他身后的远处,这一次也不是无形的剑气,而是一把实打实的飞剑。
木剑三尺长,无锋斩魍魉。
桃木剑飞掠而出,它以极快的速度刺到僵尸的胸口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这把剑刺入的位置正好是夏知蝉的剑气之前留下痕迹的位置。
噗嗤——木剑透体而过,没有一丝丝留恋。随着声音,那个僵尸都没有来得及再做反应,就直接跌倒在地上,渐渐化作了灰烬。
冬夜里的风吹过,将最后残存的黑色灰烬都尽数带走,不知道最后会去往何方,滋润哪一片土地。
桃木剑飞过去,在半空中打个弯,转了一圈后才又飞回到那人手里。
“不愧是登堂境……”
夏知蝉看了看地上黑色焦炭的痕迹,自己跟南二费了半天劲,又加上那具有灵性的神像一起,都没能彻底消灭白毛僵尸。而登堂境的一剑,就像是秋风扫落叶般简单的消灭了他。
当然,那是因为白毛僵尸在之前已经被夏知蝉三人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才很容易的被一剑毙命。
但这只是借口罢了。
夏知蝉心里很清楚,刚才的那一剑虽然看似普通,没有任何强大的威力,但就算那只白毛僵尸是全盛时期,也恐怕挡不住这一剑。
“哎呀卧槽,你差点没摔死我……”
南二背对着寺庙大门,根本没有看见发生的一切,就是突然的被夏知蝉一下子推了出去,身形掌控不住的摔倒在地上。
他揉了揉后腰,地上有几块小碎石头,刚才跌倒的时候就正好硌在上面,那感觉真叫一个酸痛。
“你好好休息吧。”
夏知蝉只是随口说了句,然后根本不多看地上的南二一眼,甚至都没有打算伸手去扶他,而是径直走向了远处。
远处的小路旁,一袭白衣静静伫立。
“夏知蝉你踏马的……”
南二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只能愤愤不平的咽下了自己嘴里的脏话,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见色忘友的家伙。”
……
山林小路旁,白衣女子把小手背在身后,手指头轻轻缠在一起,她则是有些心虚的低着头,数着自己脚边的小石子。
夏知蝉走到她的身旁,看了看不敢说话的女子,他也不着急打招呼,就抬起头注视着远处毫无景色的风景。
冬夜的风很急,不知道无意间拨乱了谁的心弦。
女子无言,低着头不说话,背在身后的小手越发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男子则是装作不知,同样是不说话,他只是用眼角去悄悄打量女子的侧脸,嘴角的笑意也尽量压下。
轰隆——天上的战鼓敲响了,紧接着随着鼓声由远及近,周围的风也开始迅速旋转着舞动起来。
一团黑色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正好笼罩在众人的头顶上面,随着雷声翻滚着云团。
嘀嗒——
一滴雨落下。
落进烧焦的寺院里面,落进跳耀的火花里,落进干枯的草叶上,落进男人和女子的发间。
夏知蝉从袖袍里抽出来一把油纸伞,随手打开让后把雨伞罩在自己跟女子的头顶上。
那是一把从路边随手买的普通油纸伞,如果是一个人持的话,正好可以阻挡所有的风雨。
如果是两人的话,要么需要挨得很近,要么需要有人牺牲的站在伞外。
姜沁听着头顶上雨点敲打油纸伞的声音,那仿佛是在催促自己的声音,让她舍弃小女儿态,大胆说出来。
她有些局促的向夏知蝉的方向挪动了脚步,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夏知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在心里计划好的言语就好像神奇的消失了,从一份长篇大论瞬间变成一张洁白到连墨点都没有的宣纸。
只能张开口,下意识的去呼唤他的名字。
“嗯。”
夏知蝉看着像只受惊兔子般的女子,即使听见她呼唤自己的名字,也没有着急回话,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鼻音。
“我……我……”
姜沁的小手搅在一起,她嘟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不应该不告而别,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真是对不起,之前是因为师父催促的太过急迫,所以我一时着急才忘了跟你告别。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下一次,所以希望你可以……
这是她在见夏知蝉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先是承认错误,然后把导致错误发生的原因归结到自己师父身上,先把锅甩了再说。
也不知道远在龙虎山顶上的那位仙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居然准备这么说,会不会直呼女大不中留啊。
“我……”
师父对不起了,徒儿回去再跟你道歉。
姜沁都准备说了,可她刚一抬头就看见夏知蝉冷漠的双眼,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说辞瞬间又忘了个干净,只能是用委屈巴巴的语气说道:
“我错了。”
夏知蝉本来还打算板着脸给姜沁一些脸色看,可刚听见女子充满愧疚和委屈的软糯声音,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看着女子泫然若泣的模样,只能是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脸上露出来柔和的笑意。
“几天不见,怎么变成小爱哭鬼了……”
“我……”
姜沁见夏知蝉露出笑意,心里的委屈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她再也控制不住眼角的泪花,伸出双手抓住男子的衣襟,把脸埋在了对方的胸口。
“好了,说你是爱哭鬼,你还真的哭上了。是不是谁让你受委屈?受了委屈跟我说,我打他个满面桃花开。”
姜沁只是情绪一时难以控制,她听着耳畔男子半开玩笑的声音,原本激动不已的心情慢慢安定下来。
“我……我是想来道歉的。”
女子如实说道。
夏知蝉一只手举着油纸伞,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道歉是要用嘴的……”
他说着用手托起女子粉嫩的脸颊,在呼吸可闻的距离对上她茫然懵懂的眼神,手指抵在她的下巴上,让她根本不能躲闪他的眼神。
“不过不是用说的。”
姜沁涨红了脸,她当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双手抓着夏知蝉的肩头,用力的抬起脚尖,缩短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剩不下多少的距离。
双眼紧闭,纤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抓着他肩头的双手更是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都隐隐有青筋浮现。
用几乎是赴死的气势靠过来,这让夏知蝉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不着急,甚至往后仰起身子,让即使踮起脚尖靠过来的姜沁也触碰不到自己。
已经尽最大努力的姜沁发现自己还没有触碰到应该触碰到的东西,于是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看见夏知蝉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的脸,还有他嘴角上挂着的坏笑。
姜沁羞臊之余,心头也微微涌起来一点点嗔怒。
人家都这么努力道歉了,你就不知道配合一下?还在这里故意的刁难人家,真是个实打实的坏人!
夏知蝉一直盯着姜沁的脸,即使是再小的表情他都能捕捉到,更何况是姜沁明显的娇嗔。
于是他用极快的速度松开抓着油纸伞的手,然后顺着姜沁背部的曲线下滑,略过她纤细的小腰,托住了她浑圆的肉。
姜沁直接被他的双手托起来,脚尖彻底离地。她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夏知蝉用最直接的方法堵住了嘴巴。
“唔……”
油纸伞凭空而立,为二人挡住了外面的风雨,也遮掩了伞下的旎旖景色。
雨点悉悉索索,伞下呢喃不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一直到雨收云散。
雨水清洗过后的夜空是如此的干净,纤细如女子峨眉般的月牙儿挂在点点繁星的幕布上,释放出柔和的光。
新的一年悄然来临,没有惊扰任何人,远处的山脚下村子里鞭炮齐鸣,那声音却传不到这山林中来。
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姜沁悬在半空的脚尖终于是落地了,她差点腿软的直接坐到地上,幸好夏知蝉还有点良心的知道扶住她。
大年初一,她跟自己心爱的人近距离贴在一起。在她之前的人生中,自从离开母亲身边,她就记不得过新年是什么感觉了。
现在,仿佛心中已经缺失的东西被彻底填补,在今后不管过去多少岁月,都永远不会褪色消失。
“姜沁……”
男子明明紧贴着她,却还是喜欢喊她的名字,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轻轻的在女子耳畔说了句:
“新年好。”
姜沁被耳边吹来的热气弄得有些发痒,只能是把脸颊躲到一旁,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尖在他的胸口戳了几下:
“新年好……”
……
“多好的一对璧人,小师弟还真有好福气啊……”
不知道距离多远的山林中,执伞的青衣一边走着,一边在嘴中呢喃低语。
他走在羊肠小道上,周围都是干枯死亡的草木,即使是在大年初一的日子里面,都感觉不到一丝开心的气息。
只有脚步声轻轻回荡在山林里面。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冬风,带来了男子压抑到极点的声音:
“就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