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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家

爱,或者被爱,都不如相爱。

电话里儿子说他刚起床,才想起来今天姐姐要走了,赶紧汇报。

这一周来,张姗几乎天天过来,给他买好吃的,还有玩具,又陪他打游戏。姐弟俩也为为什么没过关而争得面红耳赤,然后气鼓鼓地谁也不理谁!

可是只要有一个人又打上魂斗罗了,另外一个人准是烟消云散,站在旁边皇帝不急太监急地又吼又跳,呐喊助威。

和好如初。

那几天,哥们才真正感受到,这才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啊!

当然了,哥们肯定福利大大的。每天都像是最后一天,和我的小清清抵死缠绵!

“哎,姐姐说没说几点的航班呢?”

完犊子了,你个瘪犊子玩意!心里骂自己。

“好像是11点多。”儿子想了一会儿说。

本来几天前就说好了,今天早晨我和儿子开车送她去江东国际机场,可是酒多了,忘得一干二净。

打她电话,手机关机。

“清清啊,你要急死我吗?”我在屋里画着一个又一个圆。

“冲吧!”看看表,已经9点37分了。如果不塞车,4、50分钟应该够了,可以赶在清清进安检前见上一面。

“儿子,快!你5分钟后到小区门口等我,我开车接你,送姐姐。”我一边吩咐,一边叫手下去值班室取公司备用车钥匙。

随后冲到吴总办公室说:“我十万火急!回来再汇报!”

“去吧!”吴总挥挥手。

10分钟后,我和儿子开着桑塔纳,风驰电掣地向江东机场驶去。普桑最高时速120迈,有儿子在,我不敢像以前那样抵满,但也在100-110迈之间。

风景和建筑从车窗外飞速掠过,却没有心情看。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清清老婆,千万要等我一下下哦。”心里默念。

还好一切顺利。上高架前,虽然差点被一辆“本本族”给撞了,但哥们及时左转,有惊无险地避过。

快到江东机场时,前面突然出了状况,一个路口的红绿灯罢工了。两名交警在路中间分别指挥南北和东西向的车辆,旁边还停了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

我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东西方向上的车辆在通行。我心急如焚,立即见缝插针,左冲右闪地硬挤到南北车队的最前面才急刹住车。

等了5分钟,眼看东西方向的车要过完了,又出状况了。一辆集装箱大卡车抛锚了,卡在东西方向右行车道上。十几米长的车,正好挡在南北向经过时车道的正中间。东西向左边车道还在缓慢通行着车辆。

又是一个5分钟过去了。心焦火燎地看看表,左手大拇指目测了一下大卡后侧和公路路基的距离,桑塔纳应该能通过。

“儿子,坐好喽!”我的车突然启动。

交警发现了情况,打着手势想阻止我。

冲到前面交叉路口,我在行驶到正横向通过的那辆凯美瑞前面,眼看就要亲密接触时,猛踩刹车后向左疾打方向,一个漂亮的漂移,堪堪从他右后方驶过。

在那一刻,我甚至看到了驾驶员一张煞白的绝望的脸。

接着我立即大力向右猛转方向盘(桑塔纳的方向盘死沉死沉的),从东西向紧跟的第二辆车的时间空隙中冲过。

在交警的惊叫中,桑塔纳从大卡车左后侧精准通过,车的右倒车镜,竟然把一棵大树垂下的树枝挂断。

一路猛踩油门,赶到停车场,走出车位。

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在我的面前。

“站住,接受检查!”两个交警从车里冲下来。

“儿子,你在后面慢慢走,我们在机场门口汇合!”说完,我拔腿就跑。

开玩笑,不跑来得及吗?时间已经指向10点50了,安检的最后截止时间是11点。我拿出400米跑省青运会前三名成绩,把追我的警察甩了很远。

我一边跑,一边大叫“张姗,张姗,等等我啊!”,还前后左右360度全景快速扫描。惊讶的人群,有的给我让路,有的被我灵巧闪过。

10点56分,我气喘吁吁赶到了安检门口。这一航班的安检已接近尾声,只有2名男性乘客的背影。

“张姗,清清,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我无力地蹲下来,喘着粗气,心里难受极了,眼睛也有点模糊。好像最珍贵的已被她带走;又好像意识的道子从心里跳出来,慢慢升腾到空中。

“你跑啊!我看你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年轻交警追上了我,黑着脸大声指责。

“警察同志,我真的有急事,对不起!现在我跟你们走,接受处理。”我用手快速揩了一下脸,无比沮丧。

“早干嘛去了!我们拦你都拦不住,还玩漂移,好玩吗?唵。”另外一个中年交警和蔼地挤兑我。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人没见着,我虽然难过,但也有一种释然。当你某个事情失败了,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并接受教训吧。

交警夹着我,一左一右走出机场大门。

门外寒风萧萧,刮得人眼睛难受。跑热了,乍一出来,连打两个喷嚏。

“谁啊?念叨我。”我自言自语。

“你小子不错嘛!这会儿还有心情玩幽默?”四十多岁的警察微笑着说。

我没说话。

“老爸,快看啊!在这里!”

赫然是儿子,脸冻得通红,脖子上有一条淡蓝色围巾,他小手交替挥舞着。在他旁边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清清。

我的女朋友,我的亲爱的,我的老婆。

围巾给了儿子,这会儿她白脖有点上缩,但她就那么高傲地伫立在冷冷的风中。她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我欠她一个解释。可是她这会儿应该已经登机了啊?

我挣脱了警察,大步向她跑去。

“小子,站住!又想跑吗?”中年警察的声音在后面紧追。

“不管了,还是家事重要!家国天下嘛。”

我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脸磨蹭她的脸。

儿子早就背过身去了。

“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突然觉得失而复得,鼻子一酸,眼泪居然下来了。

“你还来找我干嘛啊?你。”她气恼至极,泪眼婆娑,“你不是有小玉了吗?”

“清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只是昨晚,昨晚我喝醉了,她住的离我们近,送我回来,真的!”我慌忙分辨,又替她用手擦拭了一下脸。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把我轻轻地推了推,头扭到一边。

“你要我发誓吗?”我一急,固执地把她的头捧着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还在小股小股渗着晶莹泪花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不必了!真的不用发誓,发誓的真不了!承诺太廉价,誓言不牢靠,现在谁在你身边,对谁好一点就够了。”她也愣愣地看着我,倔强地说。

“那你原谅我了吗?”我心一热,傻傻地问。

“你说呢?笨笨。奶奶说:这男生错了啊,你就告诉他错哪了?别让他猜。女生是书男生是猪,你觉得一头猪能读懂一本书吗?”她抿嘴一笑,又玉手一抬,费力地为我擦脸。

“嘿嘿。”

是啊,如果不原谅,她这会儿已经在蓝天上翱翔了吧?

“都多大了,还兴哭?儿子还在呢。”

“是哦,不像个老爷们儿。”

“姐姐,不走了行吗?我和爸爸都想你,我们一起过年行吗?”儿子走过来,小脸可怜巴巴的。

“好啊,小睿,姐姐不走了!陪你。”说完,一把把永睿抱在怀里,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抱成一团。

太阳终于顽强地穿过厚厚的云层,露出了淡淡的笑颜,这个冬天将不再寒冷!

很久。

“感人啊!”年轻警察走过来,拍着手,“行了,我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请男一号跟我们走一趟吧!”

“扑哧。”清清忍不住一笑,“还男一号,要拍电影啊?”

“好的,FoLLow U!”我端正地回答。

逐渐人性化的交警,首先严肃地指出了我违反交通法规的严重危害,但鉴于我情况的特殊性,又没造成后果,就让我背诵了一遍交通法规,没罚款,也没扣分。

回家的路上,清清才告诉我,如果我没有来机场,她就换下一班航班。但是看到永睿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刚才她已经和爸妈、弟弟在电话里解释了好一阵子,因为她不想我们爷俩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过年。

“我还是很感动的!听说你为了抢时间,还玩那么危险的漂移。但是以后我不许你再这样了!你不为别人想,也得为儿子想啊!他这么小,又没妈妈。要是,要是爸爸再出事,不可怜吗?”

“听到了吗?军军。”

“听到了。”

“你保证!”

“我保证!”

“我还是不放心,小睿,你要监督你爸,不许他冒险,好吗?”

“好的!姐姐。”

“哎小睿,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奖状,你的呢?”

“发到我的时候发完了。”

“哈哈哈,呵呵呵。”

“人总要满怀期待,盼望点什么,这样人生才有意义。”她春风拂面。

“嗯,姐姐说的对!比如说我吧,上课时盼下课,下课时盼放学,放学了又盼放假,放假就盼学校倒闭。”小睿回答。

“呵呵呵,幽默。小睿啊,从1到9,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

“不知道,姐姐。”

“1懒惰,2勤劳,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还是姐姐厉害!有颜值又聪明。”

温馨的春节开始了。

29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大扫除,把陋室变得窗明几净。清清下午又买了盆花和小树,还在我的卧室贴上了剪纸和窗花,真的很像一个洞房,喜气洋洋的。

大年三十早上,我们贴上我用毛笔字写的春联“和和美美兴家,团团圆圆立业。”后来清清和儿子一商量,改成“和和美美兴业,团团圆圆建家”,横批“温馨永在”。

“嗯,意境要好得多,高手在民间啊!”哥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拍吧!开玩笑,我现在是少数好不啦?在这个家里。

唯一让哥们自豪的是:毛笔字鸡飞羊舞(我属鸡,姗姗属羊,还有,龙啊,凤啊,咱也没见过不是?),受到清清的口头表扬(亲嘴),还要求我抽出时间,教她和儿子学习毛笔字。

“比地摊上的对联写得都好!”这是清清的原话。

“那可不?爷爷从小打出来的嘛!三九四九,冻死老狗。哥们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练毛笔字,脸红咱不怕,要命的是小手都僵硬了,那个冷啊!”

“写不好,重来!”爷爷威严地挡在门口。

一夫当关,万妇莫开!

婆婆和老妈只有在外面偷偷地抹泪。

大年30晚上,我小小地露了一手。

黄焖羊腿,辣子绿鸟鸡,清蒸基围虾,红烧黄牛肉,火腿炖蛋,还有油煎腊排骨,蒜苗炒腊肉,腊香肠炒荷兰豆,熘肝尖,爆炒大闸蟹,水煮牛肉,呛油麦菜,凉拌地三鲜,炖了白果腊猪蹄,对了,还特意为俩娘母做了个拔丝苹果。

得了,时间过去十多年了,可把哥们回忆死了。

相声演员的基本功《报菜名》,人家那个溜哦!可咱不会啊,说自己是曲艺团主办会计,那不过是自嘲,自嘲哈。连杨妍都不信,唉,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掌嘴!你可别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劝君珍惜眼前人,莫待人去空忏悔啊!

“军军哎,你弄这么多菜干嘛啊?”清清感动地说:“咱仨人也吃不了呀!”

“哥哥我不过了!”我哈哈一笑:“今年是咱们第一次团聚,一定要隆重!NN个熊!我们爷俩终于有个家了。”

“老爸。”儿子小脸一低,泪水哗哗地流出,“大过年的,你干嘛,干嘛逗人哭啊?”

清清走过去,把儿子搂在怀里,轻轻抚慰着:“军军,你看你,都怨你!好好的说这些干嘛?过年哭不吉利!小睿乖,咱不哭了啊?等会儿姐姐帮你报仇,罚你爸洗碗,好吗?”

“儿子,老爷们不准哭,听见没有啊?”我的感触没有儿子的深,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555,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们,好吗?”儿子哭声更大了,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好好,姐姐答应你,一直陪我们家小睿。”清清也感动了,还对我得意地一笑。

“可是你也不许再哭了,好不啦?”

说完,她很自然地捧起儿子的脸,用小嘴轻轻地为儿子拭去眼睛周边的泪水。还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打儿子剧烈起伏的后背。

感人哪!这不是亲妈胜过亲妈啊!我悄悄转过身,看着《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水墨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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