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
端端不是大大咧咧的小孩子，她心很细，能察觉到言臣爸爸周身散发出来格外低迷的气息。
言臣爸爸就是很难过。
可是要怎样言臣爸爸才会不难过呢？
端端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她轻轻拉了拉沈言臣袖口：“言臣爸爸，你跟我来。”
沈言臣并不知道端端要做什么，问道：“去哪？”
端端指了指病房里边。
沈言臣见状忽然打起精神来。
是了，现在郁闷有什么用？他必须得跟那位陆先生道歉才是正事。
毕竟做错事就要承担。
不然姜祯以后都不会搭理他。
沈言臣迅速整理好心情，拎起康乃馨和礼品盒，深吸一口气，然后跟着端端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VIP病房。
皮质沙发配备超薄液晶电视，内设包括病床堪比星级酒店高配，整个病房里几乎没什么消毒水气味，整洁而敞亮。
此刻靠坐在病床上的陆老爷子，正在喝着姜祯给他倒的水。
陆正则坐在皮质沙发上，侧目看着病床上的老爷子，待老爷子喝完水才说道：“爸，您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要不等会儿就出院吧。”
老爷子骂道：“不孝子。”
陆正则笑笑：“您说的是。”
老爷子哼了声：“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叵测。”
陆正则依旧是风轻云淡一笑：“您养老生活您过得还不够自在吗？”
“劳驾关心，我的养老生活自在又快活，就是……”老爷子转头看向姜祯，一脸慈眉善目：“就是我们家姜姜还没归属，我这养老生活偶尔也不得清闲，操心。”
陆正则长腿交叠：“少操心，长命百岁。”
老爷子又哼了声：“你就咒我吧。”
姜祯把老爷子没喝完的水杯放回床头柜上：“爸说得也不是没道理，爷爷，您还是少操心我的人生大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儿孙不及您享福。”
这话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还是姜姜说的话我爱听。”
“对了，小端端呢？”老爷子问道。
姜祯说：“在外面。”
她没说清楚的是，端端待在沈言臣身边。
老爷子担忧道：“小端端还那么小，医院又这么大，要是走丢了怎么办，你快去把小端端找回来。”
“太姥爷~”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端端奶声奶气的声音。
老爷子循着望过去，面色一喜：“小端端回来了，快来太姥爷这里。”
端端哒哒哒跑到病床边，奶声奶气说：“太姥爷，端端回来了~”
这一声太姥爷甜到了陆老爷子心坎里，开心得不得了：“端端真乖，刚才去哪里玩了？”
“端端去接言臣爸爸了。”端端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寻身影，但并不见言臣爸爸的身影。
端端便往门口一看，发现言臣爸爸还站在门口没进来。
端端只好折返小跑过去，拉着沈言臣袖口：“言臣爸爸，你快进来。”
这个时候沈言臣脸皮子薄，实在是不好意思进来。尤其是刚才他准备跟端端一起进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陆正则，立马就怂了。
但是，自己造的孽，自己得解决，他当什么都不能当缩头乌龟。
说服自己后，沈言臣抬首挺胸，跟着端端进来了病房。
“咳！”陆正则轻咳一声。
沈言臣立马停下了脚下步伐。
陆正则抬头看向沈言臣：“进来做什么？”
沈言臣一手拎着礼品盒，一手抱着康乃馨，表情呆呆的，像个傻大个，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直到端端回到沈言臣身边，拉了拉沈言臣袖口，奶声催促说：“快叫爸爸呀。”
沈言臣在端端提醒他后，想也没想，张口就冲着陆正则喊了声：“爸！”
陆正则眉峰高挑，微眯着眼睛看沈言臣：“你叫我什么？”
姜祯都傻眼了。
沈言臣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喊什么了！
沈言臣意识到自己好像魔怔了一瞬，跟着端端就喊了一声爸，等他反应过来，连忙解释：“爸，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是，伯父，我没有那个意思，还有刚才的事是个误会。”
陆正则：“误会？”
端端疑惑的歪着脑袋：“姜姜妈妈的爸爸，为什么不是言臣爸爸的爸爸呢？”
陆正则朝端端招手：“端端，来这边。”
端端走到陆正则跟前：“外公。”
陆正则抻手将端端带到跟前，耐心给端端解释：“因为这个人跟姜姜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姜姜的爸爸，端端的外公，而他，不配叫我爸。”
沈言臣用力闭了闭眼。
内心道：完了。
未来老丈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没了。
不仅没了，似乎还很糟糕。
端端不懂，扬起脑袋好奇问道：“为什么呢？”
陆正则：“因为他骂我老东西。”
端端：“哦，这样呀，有点不礼貌呢。”
沈言臣：“……”老天爷时间可以倒退吗……
他想重启一次！
端端其实只是似懂非懂，她立马转头对沈言臣说：“言臣爸爸，你做错事情啦，要记得道歉哦。”
端端这一句话，迅速缓和了沈言臣杵在这的尴尬。
他赶紧对陆正则道歉：“我为我刚才的言行持有深刻的歉意，对不起爸……不不不，对不起伯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正则：“……”
沈言臣已经两次叫爸了，没办法，太紧张。
他一紧张就叫爸。
什么毛病的……还怪好的，叫着叫着好像越来越顺口了，反正都顺口了，那要不就继续叫吧。
沈言臣见陆正则没表态没反应，立马又继续说道：“我以为您是外人，都怪我自己没搞清楚，才造成了这个误会，我不是东西。”
陆正则似笑非笑：“我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还有，你的确不是东西。”
沈言臣抿紧了唇角，没有反驳。
姜祯在一边笑得不行，她是真的没想到，一向很高傲的沈言臣，居然会在她爸爸面前低头认错。
态度还那样真诚。
而且那认错的表情，以及站姿，跟小学生似的。
陆正则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尤其是在小端端面前，他不能太苛刻了，便稍微松了口：“东西放下吧。”
沈言臣神色骤然放松，正要把东西都放下。
然——
陆正则下一句是：“你人可以走了。”
沈言臣刚放松的神情，迅速紧绷起来：“爸？”
陆正则沉着脸：“你再叫我一声爸，信不信我把你踹出去？”
沈言臣点头：“好的爸。”
陆正则忽然站起身。
沈言臣后退半步：“爸你来真的？”
陆正则睨着沈言臣，轻嗤道：“你倒是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骨气。”
沈言臣以为自己被未来老丈人夸了，而这时病床上陆老爷子幽幽的声音传来：
“陆老二的意思是，你跟他当年一样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