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访寺（一）
到了外出的日子，常曦本想让沈清文也一起出来逛逛，谁知她却一口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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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阵子经常出去逛，早就逛够了，现在就想呆在家里！”她的嗓音清亮大声，可那目光却怎么看怎么有些躲闪。
“这是怎么了？姑姑一向是最喜欢出门的，今儿怎么突然腼腆起来了。”常曦奇怪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我只是乏了，就想在家睡觉！难道这也不行？”沈清文大声道。
才刚起床，又睡什么觉？真是连撒谎都不会。
想到这，常曦心里一凛。
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这才不敢出门了吧！
眼见出发的时间要到了，常曦没空继续跟她扯皮，只好先压下心头的疑惑，决定等回家了再好好地盘问她。
常家一众女眷乘着黑漆平头马车来到了平济寺。
这座寺庙较为偏远，因此她们也都是第一次来。与护国寺的庄严恢弘不同，这里的殿宇不多，但处处透着幽然雅致。
寺院临山，走在寺中向两旁望去，隐约可见山间蜿蜒的小路，再转过一道山屏，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禅房坐落在远处的绿茵间，一股清雅之意扑面而来，另人凡心顿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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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无岸师太和她徒弟宁远两人亲自引着常家众人走上青石台阶，往各处殿宇去参拜。
“寺里可有药师佛的殿宇？”大奶奶问道。
“有的，就在前面不远。”宁远师太在侧前方为众人引路。
很快就到了药师佛的像前，宁远师太端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药师佛就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因他能消除生死之病、解救众生,故名药师。礼拜药师佛，有缘众生远离病苦、贫苦、逆苦、业苦······”
众人一边听着师太的讲解，一边纷纷下拜，常曦也在心里祈愿家人身体健康，姑父的病能够痊愈。
参拜已毕，众人继续往深处走去，路上则听主持说起这座寺庙的由来。原来此寺庙是太祖在位时修建的，距今不过二百年，当时太祖去京郊打猎，晚间做了一梦，梦见一老尼手拿七只小碗，问他何时还愿？太祖不明所以，找人解梦，也不知那人解出些什么来，太祖就派人在这里建了一所寺庙，延请游方的佛门子弟入住，渐渐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一路行来，大太太见这里景色宜人，且寺里上下人等都衣着洁净、举止不俗，也不会像其他寺院那样，每到一处都有人变着法子问香客要钱，心中也十分满意，反而慷慨解囊，捐了二百两银子的香火钱。其他人也都各自捐了些，多少不一。
常曦随着四奶奶捐了六十两，在众人四处闲逛游赏时，她就走到无岸师太面前，合掌问讯：“师太，早听说本寺中的鉴香大会远近闻名，信女素喜制香一道，也想参与，想请问师太，参与可有条件？”
无岸师太闻言，用一双非常澄净的眼睛望了常曦一眼，缓缓合十道：“凡夫转境不转心，圣人转心不转境。”说完就飘然离去了。
常曦一时怔在原地，不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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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莫要介怀，师父她向来如此！”一旁的宁远见状，笑着走上前来，跟常曦行了礼，道：“其实师父本不愿办此鉴香大会，其中自有些特殊的因由，师父不说，我等也不问。施主既有此心，且请移步禅房，贫尼自当为您讲述。”
“多谢师太！”常曦道了声谢，又请她稍等，自己去跟大太太打了声招呼，便由半夏几人陪着前往山畔的禅房中去。
纤尘不染的房中，临窗摆着一张小桌，两张木椅，一个十来岁的小师父端上来两杯清茶，常曦见那茶叶嫩芽紫红带绿，香气微涩，便笑问：“这是什么茶？”
“山间野茶，本来无名，何必相问？”师太端起一盏，向常曦轻轻一抬手。
常曦笑了，端起茶来率先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非常苦涩，可待到茶汤入喉后，却有一种难言的清新茶意缓缓弥散开来，余香满口。
“真是好茶！”常曦惊艳。
宁远师太笑着喝了半盏，这才起身从后面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册，递给常曦。
常曦接过来翻了几页，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历年来鉴香大会的流程记载，以及最终取得名次的几款佛香。
细看下来，每年的流程都是大同小异，只要跟寺里报备一声，再交五两银子即可。
鉴香大会共分为两轮，一轮由寺内评选，取出前十的佛香，再在鉴香大会当天，在寺中十处不同的地方将这十种香点燃，供来访的香客游人鉴赏，取中哪一种，就把木签投到哪一处的箱子中，当天开箱验明签数，就公布出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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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意思的是，香的名字以及制作者的名字，如果本人想要提供，寺中就会写个牌子贴出来，若是想匿名，也是可以的，寺里完全不干预。排名第一的佛香，寺里还会采买一批，给一年四季来访的香客做展示。
单看这些，分明与其他寺庙常办的那些为了招揽香客的盛会没什么差别，可再一想到主持那种淡然的态度，以及寺庙中随处可见的天然野趣，就会发觉这两者是格格不入的。
到底是什么因由，竟能让无岸师太这个方外之人，愿意接纳红尘，举办这样的大会呢？
常曦非常好奇，却也知道自己是根本无从得知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看见了就当没看见，这也是一种利人利己的好选择。
于是常曦收敛了心神，把今年的参与流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又把以往榜上有名的佛香特点梳理出来，确保自己全部记住后，这才将书册还给宁远师太。
外间隐隐传来一阵女子的呼唤声，一旁的月绫侧耳听了听，道：“小姐，是在叫您的！”
常曦回过神，这才发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她连忙起身合十：“叨扰师太了！”说着又让半夏留下五两银子作为报名的资费：“还请师太帮忙报名，我一定会准时将成品香交上来。”
宁远师太也不相留，笑着送她出了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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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上外面的青石板路，迎面就撞见了大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那丫鬟看见常曦，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半真半假地嗔道：“六小姐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半天不见人，可让我们这一通好找！”
常曦淡淡道：“我有事问宁远师太，在她房里坐了一会儿而已。这么急着找我，是怎么了？”
那丫鬟见她神色端凝，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方才拜过的佛像，语气也不敢再造次了，只是道：“该用午饭了，寺里已经备好了素斋，大太太领着奶奶小姐们先过去了，六小姐也去吧！”说着就在前面引路。
怎么这么早就吃饭？
自己本想再去小溪边看看花的，如今也只好先放放了。
丫鬟领着常曦等人来到斋堂，却不走大门，而是从旁边绕了一下，原来还有一排小厅。
斋堂是寺中人吃饭的地方，这些小厅看来就是专门准备让香客们吃饭的地方了，常曦暗想。
果然，丫鬟引着她进了左首第二间厅中，大太太等人都在。
“与师太闲谈了几句，十分相投，一时就忘了时间，望大伯母容谅。”常曦一进门就先说明缘由，很大方地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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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样，大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吩咐她赶快洗手入座。于是常曦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在给她预留的位子上坐下，和众人一起用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