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夏夜闲话
“我这么久不来，你也不想我，也不知道派人去找我！”
她人还没进屋呢，就先鼓着腮帮子抱怨了起来。
去年常家出事，沈清文知道自己留在这拿银子不合适了，想不要钱常家也未必肯依，于是只留下一张纸条就扬长而去。后来常曦跟她通过信，说以后再去接她回来玩。
常曦闻言不由得笑道：“我原想着到了京都再找你的，谁知你倒自己先过来了。”她说着，又吩咐玉露道：“叫人把那两张春凳抬出来放在院子里，我们就在外头纳凉说话。”
玉露忙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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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张榉木春凳就抬了过来，相对摆在树下，正中一个小桌，摆着几样时新果子。仟千仦哾
沈清文拿起一颗樱桃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跟常曦说着话：“我这次待不了多久，有个族侄接了一趟镖，要去临沂，我就跟过来了，顺便来看看你。”
常曦看了她一眼，笑问：“是不是在家里又闯了什么祸？”
“哎呀！跟你这人说话就是没劲。”沈清文不住口地吃东西，不回答她的话。
几个小丫鬟都看着她抿嘴而笑。
沈清文让她们也坐下，常曦微微点头，众丫鬟们搬了小杌子来围坐成一团，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你跟何家定了亲事，这可太好了！”沈清文笑道：“何伯爷的武功不凡，他儿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听说何家老大深得他的真传，为人又谦和有礼，底下人没有不称赞的。”
常曦的目光微闪，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沈清文不以为然地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的。”
难道何鸿阳的声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可自己却是从何沐阳那里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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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忙拉着沈清文：“你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听说的？”
沈清文看她眉宇间闪过一丝郑重，想着她很快就要嫁过去了，对那边的情况却不了解，心里肯定很不安，于是连忙安慰她：“我祖父曾跟太原石家合伙开了镖局，太原石家有个小姐嫁给了镇国公家的旁支，镇国公府和何家也曾经做过亲家，至于是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后来祖父在南边开分店，何家还入了股的，虽然是小股东，但也免不了要过来露个脸，每次都是何家大爷替他父亲来的。”
也就是说，实际入股的人是宣平伯爷，他代表的当然是整个宣平伯府了。
这样对外的场合，他只派了何鸿阳出面，却将嫡长子何沐阳丢在一边······
像他们那样有封爵的人家，嫡庶不分正是乱家的根本，宣平伯爷就算再怎么偏心，也不至于弄到这样的程度，连大局都不顾了吧！
常曦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旁边的几个丫鬟们听了这话，纷纷露出或沉思、或担忧的表情。
沈清文见她沉吟着不说话，想了想，又安慰道：“听说何家老二长得十分周正，又通些文墨，以后你嫁过去了，你们俩肯定能说到一块去。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挣到了出身，他们家又有钱，你只要安心做个阔太太就行了！”
真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常曦暗暗腹诽着，又听沈清文说了半天，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件事，看来她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于是常曦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她之后的行程安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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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这个，沈清文又来了精神。
“我陪着他们交了镖，先在临沂当地玩几天，再转道去泰山看看，尝尝那里的黄精肘子和豆腐宴，再走水路南下，从江南绕个圈子回家，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到京都去了，我就不过去给你添乱了，等你在京都安顿好了，记得再写信给我，我好去看你，顺便带些京八件、牛皮缠、还有五香烤土豆······”
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长，常曦不禁莞尔：“你这么喜欢京都，以后就嫁到京都去吧，正好还能跟我做个伴。”
“你胡说八道什么？亏我还拿你当个正经人，你倒拿我取笑！”
她气得脸通红，眼睛一转，突然使了一招小擒拿手来抓常曦的左手大拇指。
常曦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扣了个正着。
“啧啧，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练功啊？”沈清文满脸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
常曦不禁气结。
姐妹间正好好地说着话儿呢，谁知道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半夏等人也都吓了一跳，纷纷赶上来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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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文很得意地松开了常曦，随即却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这倒奇了，自己这个吃亏的人还没说什么呢，她倒是心情不好了。
常曦笑着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这个徒弟给你丢脸了，你心里不自在？”
沈清文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我爹爹要给我说亲事，说今年就要把我嫁出去！”
常曦忙问：“对方是什么人家？”
“我怎么知道？”沈清文大怒道：“我一听说他要让我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一生气，就跑回屋里了，晚上趁家里不注意就溜了出来，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只好藏在我族侄的镖车上出了城，等他们半道发现我的时候，再想赶我走也来不及了！”
难怪要在外头兜个大圈子。
原来是想拖上几个月，把这门亲事给拖黄了。
常曦摇头道：“你能躲过第一次，难道还能躲过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跟你父母把话说清楚的好。”
沈清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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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她觉得别人说的有道理，却又不想听从的时候，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常曦也不戳破，笑着把装着西瓜的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对了，听说你们家太太回老家养病去了？”沈清文皱眉道：“她们家最近可不太平，闹出不少事来，什么纵奴打人、强逼民女退亲、私占民田······零零碎碎一大堆，当地的地方官捂不住了，只好上报了州府，孙家赔了不少银子，现在都成了过街老鼠了，不会牵连到你们家吧！”
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孙氏被扫地出门是谁都知道的事，出事的又都是跟孙氏隔着房头的，这事传出去，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常家正是知道了孙家不堪，这才不待见孙氏的。
她笑问：“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沈清文还欲再说什么，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常子卫身边的丫鬟露珠来了。
“老爷请您过去呢！”她看见沈清文，不由得怔了怔。
沈清文站起来道：“你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我认得路，不用送了。”
哪里能真的让她自己走？常曦连忙起身送她，到了二门上，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清文朝她摆了摆手，一个纵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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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看得目瞪口呆：“沈师傅的武功原来这么好······”
那是当然的！
常曦没有接话，而是问她：“父亲叫我去是为什么？”
露珠垂下了眼睑，低声道：“老爷接到了随安来的信，后来就吩咐我请小姐过去，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常曦心里大致有数了。
到了书房，房门虚掩着，里面灯光明亮，常曦轻轻推门而入。
常子卫正站在书案前练字呢。
“孙家的事，你知不知道？”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他没有抬头，而是直接问道。
常曦收敛了心神，道：“刚才听文姑姑说起了才知道。”
一个大字写完了，常子卫才搁了笔：“消息是从随安泄露出去的，孙家来信说，想接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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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她回去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让父亲休了她？
常曦讶然。
常子卫的目光有些暗淡：“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一旦回去，只怕也没有活路了······我已经决定把她养在随安，终身不得回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一辈子在随安，这和休了她也没什么两样了。
常曦忙笑道：“父亲做主就是了，我们自然不会有意见。”
见女儿的态度良好，常子卫脸色微霁，又招呼她过去：“看看我这字如何？”
常曦乖巧地走过去看字，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怎么忽然心情这么好？
常子卫的书画乃是一绝，常曦心里佩服，口上更是不吝惜，把他着实称赞了一番，常子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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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走后，很快又有丫鬟进来传话：“赵安管事说，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常子卫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把月，消息就该传到京都去了。
凡事都讲究个平衡，越是烈火烹油，越容易被人嫉妒、登高跌重；反之，境况越艰难，就越有否极泰来、峰回路转的可能。
他为官十来年，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之前被长兄牵连，家财散尽，本就有不少人为他打抱不平，如今亲家又闹出丑闻，他的处境更加可怜，如此一来，就更容易引起旁人的同情。
祸福相依，坏事说不定也会变成好事！
常子卫拿起字来端详了半天，越看越满意，大手一挥道：“明天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到我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