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劫后余生（二）
经历了这次宫中的惊变，看着从前朝夕相对的同僚们的种种抑郁、不甘、惶惑，何沐阳心里也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悲凉感慨。
太子是铁打不动的太子，更是朝廷未来唯1的储君，这是圣心所在，无可更改。况且，凡是能在东宫当值的军卫，无1不是宫里看了又看，验了又验的，个个都忠心耿耿。
连同太子在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问题不可能出在他们这里！
其实，事实也并没有什么难猜的。
会这么处心积虑想谋害太子的，除了宫里几个年纪渐大，权势渐长的皇子们，还能有谁？
可皇上偏偏就“看不见”。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看不见”······
所有人都汲汲营营，1定要在没有问题的环节上硬找问题，好避重就轻······
这1次，要不是太子命大，最终平安醒转过来，无性命之忧，别说他们了，就连已经升迁，离开东宫的毛大人，恐怕也难逃株连之祸！
何沐阳的嘴角勾起1抹自嘲的笑意。
从前，他1心想的是征战沙场，平定边陲，保1方百姓平安。至于朝廷中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做过。
只是······
说是天真也好，迂执也罢，他心里始终还保有着1片清净地，认为1切的手段，都是为了达到1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所不得不为的1种妥协。可1旦到了那个位置上，就必得回归本心，实心用事，才能做到生前留正名，死后有余庆。
可这次的风波以后，他才真正明白了，原来宫里的水，已经深到了何种地步！
难怪卫恩师会在卫家鼎盛之时突然抽身而退。
也难怪林总兵宁可舍弃朝廷的封赏，也要留在北境，不肯还朝······
1想到他们，何沐阳突然又怀念起从前在军营里的日子。
只可惜······他已经选定了另1条路，成为了宣平伯府的世子，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并不后悔。
若不如此，别说以后了，就连眼前的妻子儿子，都未必能护得周全。
“对了，明天就是恂哥儿和恬哥儿的洗3礼，母亲那里已经拟好了请宾客的单子，1会儿就送过来，你再看看，可还有要添减的人家。还有，大夫说你连生2子，虽说底子好，可还是有些伤了元气，等再过两日，宫里的事态彻底平息了，我就去请太医来给你把脉······”
枕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1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常曦早就睡着了······
像个小猫儿似的，1点动静也没有······
何沐阳不由得失笑。
想了想，他让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睡着了。
这1觉就睡到了午后。
常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身边已经空无1人了。
常曦忙叫了人来问：“孩子呢？”
薛妈妈笑道：“世子爷和余妈妈，两个乳娘1起，抱着少爷们去青荣居了。”
常曦微微松了1口气，随即又有些好笑起来。
如今也不知是怎的，只要1时半刻看不见两个孩子，她这心里就有些7上8下的，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外头已经是1片秋高气爽的景色，映着暖融融的阳光，院子里的几棵绿树也染上了1层温暖的金色。
秋天了。
常曦这才惊觉，自己错过了许多的风景。
“扶我出去走走吧。”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地。
薛妈妈忙道：“夫人，大夫说您的恶血还没清，还不能下床走动的。”
“是吗？”常曦有些遗憾：“难得今天不刮风，我还想着出去透口气呢。”
她想了想，笑道：“那就把我的针线匣子搬过来吧，正好再做个新的肚兜。”
喜鹊登枝是女孩儿家常用的吉祥纹样，给恬哥儿穿在身上，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薛妈妈笑道：“做针线是个细致活，小心看伤了眼，还是等您出了月子再做吧。”
常曦不由得怔住。
“那我还能干点儿什么？”
正巧，玉露端了1盏定窑的白釉闪黄小盖盅，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这是太太特意吩咐厨上给您炖的。”玉露笑道：“补气血是最好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常曦不由得躺倒在了床上，长长地叹了1口气。
“怎么？”
玉露不明所以。
薛妈妈笑道：“夫人想是在屋里呆得烦闷了，况且，今儿吃下去的各样东西也不少了，还是先好好收起来，等晚饭时候热了再吃吧。”
正交代着，就见门外的两层帘子相继撩了起来。
是何沐阳等人回来了。
“你醒了？”他望着常曦笑了起来。
屋里众人的目光立刻被余妈妈手里的紫檀大盒子吸引了过去。
“这是？”常曦问道。
何沐阳不禁摇头苦笑。
余妈妈笑得与有荣焉：“这1大匣子都是老太君赏的！太太也赏了不少东西，说1会儿亲自派人给哥儿送过来。”
薛妈妈上前小心地接了盒子，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打开了。
1时间，珠光满室······
就连1向见多识广的薛妈妈，额头上都不禁冒出了细汗。
她可是认得的，这些东西，无1不是老太君当年陪嫁过来的名器珍玩，件件都是有价无市的绝版！
从前恒哥儿小时候，老太君虽然也疼爱，可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1下子拿出这许多东西来······
她不由得把目光望向了常曦，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常曦1见到东西，就知道都是些有1无2的珍奇之物，肯定都是老太君压箱底的好东西。
小孩子家，受到的福禄太重了也不好。
常曦有些无奈：“孩子们还这么小，怎么能要曾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世子也真是的，老人家要给，你也不说拦着点儿！”
听见这话，余妈妈忙笑道：“夫人这可是错怪了世子爷了！何尝有不推辞的？可老太君执意要给，世子爷也没有法子不是？”
“好了好了。”何沐阳道：“既然给了，你就先替儿子收着吧，等长大了再拿给他们，祖母向来不计较这些钱财小事，要是真的心有不安，就叫他们以后加倍孝敬长辈，也就是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果然又来了人，是邹氏屋里的甄妈妈。
“太太让把这些给两个哥儿送来。”
她笑着把手里的黑漆螺钿匣子打开了。
只见里头是两对带着小铃铛的手镯子，4个赤金镶各色宝石的项圈儿，几匹尺头，还有些机关小人、珐琅万花筒等稀奇的南洋小玩意儿。
虽然也名贵，但总算不像老太君赏的东西那么珍稀难得。
常曦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明儿宴客的单子。”甄妈妈从袖子里拿出1张折子来：“太太说让您看看行不行，申初之前送到上房去就行了。”
常曦笑着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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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何沐阳就坐在炕边上看着两个孩子。
“我有话跟你说。”常曦禀退了屋里所有服侍的人。
见她如此郑重，何沐阳微笑了起来，低声道：“可是清水巷那边的事？”
常曦微微1怔，随即点了点头。
“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何沐阳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语气依旧很轻松：“你做得没什么不妥的，当时，宫里上至太后、皇上，下至皇子王公，无1不对东宫之事草木皆兵，要是真被他趁乱咬上1口，恐怕真的会被他得逞也说不定！”
何沐阳的眼底闪过1丝冷意：“如今，清水巷附近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他得了些不干不净的病，如今，邻里间都绕着他们走，生怕沾染上1星半点的。”
“啊？”
常曦也没想到竟会传成这样······
“这事传出去，对咱们家也不好······”她面露担忧之色。
“放心吧。”何沐阳笑道：“他已经想办法去收拾烂摊子了。要是连这点儿本事也没有，那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退1步说，即使他真的压伏不住，我也可以放出风声去，说就是因为他作风不正，才会被家里除名的，所谓的分家，不过是为了给他留点脸面而已，这样1来，我们不仅能摘干净，还可以得个治家严谨，门风清正的美名！”
常曦犹豫道：“公公1向最疼他，恐怕不会同意······”
何沐阳微微摇了摇头。
他很了解自己这个父亲。
万事都不如他自己的面子更重要！真到了那1步，他不可能不同意。
“等他平息了得病的谣言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他作风不正1事传到太后娘娘那里。”何沐阳沉声道：“皇上朝务繁忙，未必能理会这些，可太后就不同了，先帝在时，也没少微服私访，在宫外眠花卧柳的，太后1生最嫌这样的事，尤其这事发生在太子抱恙期间，就更不能原谅了。封我为世子，是皇上的旨意，能让皇上改旨的只有太后，现在，把太后这个口子堵上，以后他再怎么蹦跶，也没用了。”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说1件轻描淡写的小事。
也不知道何鸿阳听到这些安排，还能不能维持他脸上那抹温和的假笑······
常曦心里只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