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待嫁之女

何沐阳的脸色平静淡然，好像在说1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听恩师说，父亲年轻时颇有几分聪明，但凡想做的事，总归能做得还不差，可后来，能让他提起精神的事越来越少了，他的思虑也越来越简单浅白，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莫名的，常曦想起了自己的大伯父常子敬。

富贵骄奢迷人眼，有多少年轻时惊才绝艳的好儿郎，在1复1日的酒色财气的浸泡中泡软了骨头，在养尊处优的生活中消磨了志气，最后变得浑浑噩噩、泯然众人矣。

这样的事虽然遗憾，却并不少见。

公公作为国公府的独苗儿，天之骄子，从小就顺风顺水，偏偏在老太君面前没有话语权，随着他的年岁越大，力量越强，心里的反叛之意也就越重，凡事都非要跟老太君拧着来。

老太君越不待见沐姨娘，他反而越喜欢，老太君越要把他往婆婆身边推，他反而越对婆婆反感，连带着婆婆所生的子女，他也认为不是顺着他的心意得来的，这才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于子女们，再加上那沐姨娘协宠生骄，暗地里吹些枕头风，公公的心也就越来越偏，渐渐偏到了离谱的程度······

以老太君的高傲心性，恐怕不屑于越俎代庖，去收拾儿子的1个小小偏房，更何况，毕竟是自己儿子心心念念之人，留在家里，也只不过是个姨娘，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这才1直没有理会。

可婆婆太过仁善，根本斗不过沐姨娘，1来2去的，竟然被沐姨娘抢了先，生下了庶长子，何家子嗣单薄，老太君心疼孙儿，就更不好动手料理了，加上又有公公护着，这才拖成了后来的局面······

常曦不禁默然。

其实，站在沐姨娘的角度，公公甚至可以算是她的良人。

要是她懂得适可而止，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以老太君之气量，婆婆之温善，她必定可以顺顺遂遂，百事不愁地过好1辈子。只可惜，她贪心不足，1心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将来好做个名正言顺的伯府太夫人，偏偏眼界能力又有限，翻来覆去只会装可怜这1招，先失了公公的宠爱，后又被儿子丢弃，整日乱发脾气，指3骂4，弄到今天人嫌狗厌的地步。

听玉露说，现在连她想要1瓶最普通的梳头油，都得先拿银子出来打点，否则根本就没人搭理她，甚至连洗澡都不能经常洗，还得看厨房哪天有多余的热水匀给她······

走到这1步，安知不是以前嚣张太过的报应？

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张狂太过了，早晚有登高跌重的1天。

常曦暗暗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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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冬天不算很寒冷，可是天气潮湿，1刮北风时，总觉得有1股阴冷之气，顺着人的骨头缝往里钻，防不胜防。

常曦让屋里的丫鬟们早早换上了冬衣。

99消寒图上的梅花已经被点红了1半时，文宏突然到访。

常曦想着许久没见他了，便让人请他进来说话。

不同于以往的扭捏避嫌，文宏没有拒绝，直接就来了逸养斋。

常曦本还想打趣他几句，可1看见他严肃的脸色，知道是为了正事而来的，便立刻把调侃之心收了回去。“世子在上房，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坐坐吧。”常曦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文宏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到炕上，1边喝茶，1边沉默不语。

常曦也不去打搅，大大方方坐到了对面，吩咐轻红：“你去1趟上房，就说文表哥有要事找世子爷，正在屋里等他。”

轻红忙领命去了。

不过1盏茶的功夫，何沐阳就折了回来。

因是在家里，他只穿了件寻常的玄色衣裳，单薄的衣料剪裁十分合身，更显出他的蜂腰猿背，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满头黑发只用1支惯常的乌木簪子半绾着，随着行动间带起的劲风，披至腰间的头发在他的身后微微扬起，气度卓然，令人不可逼视。

轻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头低埋着，红唇轻咬，似乎不敢再多看他1眼。

“你来了！”文宏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随即看了常曦1眼。

常曦笑道：“我去吩咐厨房加几个菜，中午就在家里吃吧。”说着，就避去了隔壁屋里。

骊珠忙上前扶住了她。

常曦转头吩咐雪椿：“让厨房多加几道肉菜，多用牛羊肉，浓油赤酱的最好。”

雪椿小跑着去了。

常曦去了两个孩子的屋里，想陪他们玩耍1会儿，谁知不凑巧，两个小家伙昨天折腾到半夜，这会子还呼呼大睡呢！

常曦轻手轻脚地上前，摸了摸恬哥儿乌油油的小头发。

“奶奶，咱们上哪儿去？”

常曦想了想，低声道：“去楹花阁吧，看看2小姐。”

待嫁的何姝已经很少出门了，她穿着件芽绿色对襟小袄，躲在屋里绣花儿，乌青的发丝绾了个小巧的纂儿，嫩脸匀红，像春天枝头初绽的嫩叶子，清新而生机勃勃。

“2嫂！”看见常曦来，她笑弯了眼睛。

“你2哥在屋里跟文表哥说话呢。”常曦笑道：“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1听说文宏来了，何姝脸上就像染了1层薄薄的胭脂，低头了半晌，才低低的“哦”的1声。

旁边服侍的珠儿和琳儿互相看了1眼，都抿嘴笑了起来。

常曦也不是来故意臊着她的，便含笑转移了话题：“如今跟着太太学习打理家事，累不累？”

“不累。”何姝轻轻摇着头：“只是太繁琐了些！我跟着母亲听管家妈妈们报账才知道，原来家事这么复杂，大到人情客往，回事送礼，小到各屋各房每天用多少火烛纸张细炭，全都要做到心里有数，才不会被底下人轻易糊弄了过去。”

的确是如此。

虽说这些小事都是有例可查的，可是人家管事的媳妇们来回话，总不能桩桩件件都等你现查去吧！耽误时间不说，也在底下人面前失了威信，以后再想立威管人，可就难了。

“还有呢。我以前根本不知道，原来光是家里用的盐，就有十来种，什么青盐、白盐、岩盐、树盐、桃花盐······听得我头都痛了，记名字都记不住，哪里还能分辨得出来呢？”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各有各的用处。”常曦笑了起来：“刚学的时候都是这样，等你熟悉了就好了。”

姑嫂两个说了1会儿闲话，何姝的脸渐渐红了起来，望着常曦，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何姝低了半日的头，才小声问道：“2嫂去过冀州吗？那边······那边是什么样子的？”

虽说文家答应了成婚以后住在京都，可1应亲戚都在冀州，娶亲的仪式还是要在冀州老家办的，成婚以后，少不得要在冀州住上1年半载的，熟悉1下文家的远近亲友们。

何姝这辈子还没出过1次京都呢！她会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也没去过冀州。”这是实话，这1世常曦确实还没去过，“不过我听姑母说，那是个好地方，4季分明，阳光充足，有山有水······文家几代都在那里定居，人口十分庞杂。家里颇有些田亩房舍，尤其是祭田，比其他人家多出几倍还不止，听说是文家太祖爷吩咐的，要多备些祭田，要是子孙后代中没有能支应门庭的，或是家里遭了什么事，其他财产1概充公，这祭田却是不必充的，靠着这些土地的出息，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好歹有个退路，不至于山穷水尽······”

文家谨慎守成的处事原则，早已渗透到家里的方方面面。

“文表哥是正房的长子，那些祭田，都是记在正房名下的，是1笔相当不小的数目······”

何姝到底也不是笨人，只是阅历浅1些，又生性温软罢了。今天听常曦特意说起这事，便知是在提点她，自己想了想，点头道：“我会请母亲仔细教我关于土地房舍的事的。虽说还有婆······姑母和弟媳妇操心，不用我去管，可我也不能1问3不知，叫人笑话才是。”

常曦含笑点了点头。

眼见时间还早，又跟她说了说人际关系上，该如何跟姑父姑母相处，如何培养自己的人手，管家理事时怎么抓大放小等等······

何姝虽然1时不能全明白，可她耐心细致，又十分肯学，索性提笔都记了下来，打算等以后有空时再慢慢琢磨。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曦说得有些口渴，让丫鬟去倒碗茶来。

正巧雪椿在外头求见。

“奶奶，您看午饭摆在哪里好？”

常曦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了。

“文表哥和世子爷的饭菜就摆在逸养斋屋里，把我的例菜拿过来，我和2小姐1处吃。”

雪椿下去张罗了。

吃了饭，常曦想着那两人也该聊得差不多了，便也回了逸养斋。

只见文宏和何沐阳两人盘膝坐在大炕的两侧，喝茶说话呢。两人的神情都挺轻松，看来心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