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沙场无言（一）

虽说郡主不如皇孙那么尊贵，可这却是皇帝孙子1辈的第1位嫡女。皇帝龙颜大悦，立刻就赐了封号——安平。

作为9皇子妃母家的女眷，老太君等人自然要进宫看望，连怀孕的萧合环也去了。

都知道皇帝看重小郡主，因此，各宫各院都洋溢着几分喜气，9皇子的宫门前，来往恭贺之人络绎不绝，小郡主的洗3礼更是办得热闹非常，堪比皇孙。

满月以后，常曦等人又随着进宫，把邹氏从宫里接了回来。

邹氏心里万般不舍，可宫规森严，容不得任何耽搁，她只得细细嘱咐了女儿许多话，又仔细叮嘱了乳娘1番，眼看着时辰已到，不得不走了，这才告辞离去。

9皇子妃不顾宫人的劝阻，执意送出了宫门，母女俩洒泪而别。

回家后，常曦跟何沐阳说起小郡主的模样：“听郡主的乳娘说，出生才两天就会睁眼了，嘴巴长得很漂亮，都说长得像9皇子。皇帝赐了封号，还赏了玉泉山脚下的良田百顷，除了宫中惯例的赏赐外，太后娘娘额外赏了1对金玉如意，1本经书、皇后娘娘赏了白玉东珠项圈和平安锁、太子妃送了宫缎数匹和荷包1对，是请护国寺的住持开过光的······”

何沐阳问：“9皇子的态度如何？”

常曦默然了片刻，才道：“9皇子对皇子妃和小郡主都十分关怀殷勤。听太太说，月前，由皇子妃做主，封了身边的1位贴身宫女为宝林。”

所谓宝林，是皇子妾室的1种称谓，品级虽然不高，但也是正经主子了。

何沐阳微微点头。

看来，大姐直接选了个最省事的做法。

“我先去母亲那里请安。”他起身道：“你忙完了再过来，祖母吩咐了，晚上都去她那里吃饭。”

常曦笑着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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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1日日的和暖起来。

朝廷的大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出征，国库的银子泼水似的使，从那些皇亲手里拿过来的财物，凡是进了国库的，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随军的粮草、帐篷、医药、将官身上的盔甲、士兵手中的利刃······

没有人再敢吭1声。

“月底就要出京了。”何沐阳给了文宏1封亲笔信，“西北的局势非常复杂，1旦牵扯到党争中去，就很难再拔出来了。副将马勇刚愎自用、参将徐子舟是太子的亲信，他们两个关系不好，1直互为掣肘，维持着表面平衡。底下还有先帝在位时单独设立的陶家军，现任的领军陶青是个‘甘草’性子，出了名的没脾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他对西北的情况极为熟悉，是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你去了以后，务必低调行事，不要跟马勇或是徐子舟有直接接触，如果有人逼你不得不站队，可以私下去问问陶青的意思，让他帮你拿个主意。”

文宏知道兹事体大，慎之又慎地把信收起来了：“我知道。到了那边，我只跟着旁人行事，不会主动提起你我的关系，也不会跟别人动手切磋，低级的将官那么多，想来他们也没工夫注意我。”

“那就好。”何沐阳颔首，想了想，又道：“你6表妹也在家，你去跟她辞个行吧。”

文宏奇道：“怎么，她不生气了？”

何沐阳笑了笑，不说话。

文宏罕见的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她再骂我1顿。”

这次从军去西北，是文宏自己主动争取的。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安危。”文宏爽朗的1笑，“可是我也有我的考虑。这次出兵西北，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无论胜败，十年8年以内，怕是再难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战役了。我曾经去过西北，邻国土戎的地旱，粮食年年不够吃，经常会越过边境线来抢，抢完了顺手1刀，就把咱们的百姓砍翻在地，扬长而去，嘴里还吹着响哨，那情形······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他1向开朗宽厚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几分杀意。

“我也不求什么立功受赏，只是想替朝廷尽1份力而已，要是真能1举平定西北，西北的百姓也就能安居乐业，用不着再受外族的盘剥抢掠了。我从4岁就开始习武，虽然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放在同龄人里，总还算拿得出手，上次在北境戍边，是林总兵出了奇谋，只1战就大破敌军，我根本没出多大的力量，就白混了个军功，仔细想想，实在脸红！如今朝廷出兵西北，正是大好机会，要是这个时候还不上，那我这2十多年的辛苦习武，又所为何来？”

1席话有义有节，说得何沐阳默然不语。

文宏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替他惋惜。

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有哪个不想上阵杀敌的？

“世子，你也别太难受了！”文宏重重拍了拍何沐阳的肩膀，温言劝说道：“你跟我可不1样，我家里还有个能支应门庭的弟弟，除了武功以外，样样都比我强，家里用不着我操心。我自己还没正式娶亲，光棍儿1个。我已经写好了退亲的书信，万1我死了，就让······让2妹妹赶紧另寻1门亲事，虽然很对不起她，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被人退亲，总比先嫁给了我，以后再守寡要强得多！总之，我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可你却不同了。伯府上有老下有小的，1大家子人，全靠伯爷和你两个人撑着，当然不能像我1般，说去就去了。真要说起来，你比我更不好受，这我都知道。”

这个家伙，今天怎么突然推心置腹起来了？

何沐阳心里颇不是滋味，面上却表现得并不在意。

他笑道：“你也用不着宽慰我，我心里有数。今天既然过来了，你还是进去1趟，跟你6表妹辞个行吧！她口里说生气，其实也能明白你的志向和抱负，你现在不去见她1面，等你走后，她心里更该难受了。”

文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脑袋，朝着明远堂的方向望了1眼，犹豫了片刻，大笑道：“罢了！去就去，不过就是再被她数落我几句，说到底，她也是关心我的缘故，我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我都明白。”

他大步往内院里去了。

1进门，就看见端坐在正屋里，星眸带怒，俏脸含霜的常曦。

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脑袋。

真的还没消气啊······

他挑了个离常曦隔着两把椅子的位置，悻悻然坐下了。

常曦深深地盯着他，1声不吭。

气氛就这么安静地僵持着······

文宏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吃饭了没？”他顺口秃噜出这1句来。“我有点饿了。”

常曦简直不知道还气还是该笑了。

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个时候了，还只惦记着吃饭！

常曦冷笑了1声：“我还以为文大爷是铁心石头肠子，用不着吃饭呢！”

文宏下意识地又要摸脑袋，却也发觉自己今天摸脑袋的次数太多了些，手都伸到1半了，又强行收了回来，看着常曦，只是憨笑。

常曦的脸也有些板不下去了。

“你这个······”话到1半，也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下去了······

文宏瞅准了时机，主动接过话茬：“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娘。我是不该自作主张，给自己谋了这次出征的机会。”

“不是自作主张，而是故意欺瞒！”常曦立刻纠正。

“是是是！我是故意欺瞒了，还打着家里的旗号，求着人帮我这个忙。”文宏认错的态度良好，可就是不改：“眼下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要是我不去，就成了逃兵，罚不罚的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我的军途就再没有指望了。6妹妹，你是知道我的，读书不成，种地不会，做生意又没那个头脑，要是再不能去打仗，那我可就真成个废人了！你是不知道，边关的老百姓日子有多难过，我堂堂男儿，又学了1身武艺，这个时候，自然要争取出征，报效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死而后已？！”常曦的声音骤然又高了1个度。

文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赔笑道：“我1时说顺了嘴，不是那个意思······”

常曦端起手边的茶猛喝两口，才勉强压下了怒火。

知道他说的都有道理，可她这心里就是气不顺！

“你既然这么会说，怎么不提前跟姑父姑母说明情由，求他们理解和支持你？”常曦越说，声音就越急，勉强抑制住的火气又上来了：“你竟然敢胆大包天，跟人家谎称是姑父姑母授意的！眼下木已成舟，人家写信去给冀州报信，说文家托办的事，已经给办成了。姑父姑母这才知道你背着他们干了多少事！行军打仗可不是开玩笑，动辄事关生死！如今事到临头了，才突然听说你也要上战场，你叫他们老两口怎么受得了！？”

她1声接1声的质问，文宏彻底没话可答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