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昔我往矣（二）

“这可好了。”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买这么多东西，真要开杂货铺子不成？”

恒哥儿眼珠1转，指了何沛阳道：“有1半是2叔让买的！”

众人都看向了何沛阳。

刚才屋里有些喧闹，何沛阳根本没听见恒哥儿在说他，他只坐在萧合环旁边，问她：“你还好吗？我给你带了东西······”

这句话却被屋内的众人听了个1清2楚！

静了片刻后，满座哄堂大笑起来。

老太君笑得直捶太师椅的的扶手：“老2这个护内的！”

邹氏等人1边笑，1边都看着何沛阳和萧合环两口子，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萧合环窘得满脸都红涨了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瞪着何沛阳，满脸都是羞恼和嗔怪。

何沛阳1时间慌了手脚，忙道：“没······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大伙儿都带了东西的！并不是只给我媳妇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1说这个，众人越发笑得厉害了。

萧合环气得又瞪了他1眼：“你快别说了！”

“好了好了。”老太君笑道：“难得今儿热闹，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都去花园子里吃酒去！”

邹氏匆匆吃了几口饭，赶紧领着常曦去水榭里张罗。

水榭临着湖，为怕众人晚间看不清路，常曦便跟邹氏提议，开了库房，把3月3上巳节时用过的宫灯搬了出来，每隔3步1盏，挂在了水榭4周。

等老太君等人过来时，就看见了1大片挂着5色络子的8角宫灯，组成了长长的两道光路，把水榭4周照得彻亮，远远看去，倒像是元宵佳节，百家齐放灯时的美景。

外头1片亮堂，水榭里反而不必点大灯了，只用几个竹节灯柱放在4角，再放1些熏蚊虫的香料，既能驱赶蚊虫，又十分雅致美观。

老太君连说了两声“妥当！”，笑着领了众人入座。

1溜丫鬟双手提着红漆杏花的食盒子走了过来。

邹氏亲自过去打开，只见头1个盒子里是两样果点，1样是杏酪蒸糕，1样是佐酒的饴糖。

邹氏摇头，再去看第2盒，却是纸片牛肉和茴香豆。

“把这两碟子小菜端到老太君桌上。”她低声吩咐着。

老太君果然喜欢，各尝了几筷子，端起酒盅1饮而尽。

除了萧合环不能饮酒，其余众人都陪饮了1杯，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

“你们瞧那湖里！”老太君笑着往前方1指。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色如醉，明亮的月影投在鹭栖湖的水面上，随风微微晃着，晃成1大片细碎的银光，4面的灯光纷纷倒映在水上，晕出1团团金色和橙色的光点，众人仿佛置身于灯海星河中1般，1时竟辨不清是真是幻。

老太君赏1回景色，又喝几杯酒，惬意地朗声大笑起来。

眼见着母亲高兴，何栎辉也凑趣地过来敬酒。

老太君1气饮干，便笑着赶他过去：“领着你儿子们喝去吧，我这里有你媳妇服侍，用不着你。”

何栎辉摸了摸鼻子，只得退到旁边的桌上。

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想要以曲佐景，老太君大喜，笑着吩咐众人：“我知道你们藏着好本事，今儿高兴，还不快快取了各人的乐器来，为我们奏1曲听听。”

萧合环的琴技高绝，未出阁时，曾经在长公主府的艺会上，以1首《空山春晓》1举夺魁，名动京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既然老太君吩咐了下来，她也不再推诿谦虚，立刻命人去取了琴来。

颂莲学的是筝，可她是客居，并没有带乐器来，何姝忙让珠儿去取了自己的筝来，让颂莲弹奏。

当着满屋子的长辈，颂莲当然不敢强出风头，连连谦虚推辞。

“你的技艺比我更好。”何姝笑得毫不介怀：“今日难得祖母有兴致，你替我弹1首好曲子，让祖母她老人家好好的高兴高兴。”

她轻轻按着颂莲的肩膀，让她坐在筝前面，又转头对常曦笑道：“大嫂，早就听说你的琵琶好，我还1直没听过呢，今日可要让我们饱1饱耳福才好。”

邻桌的何沛阳还是头1次听说大嫂会弹琴，不由得好奇地往常曦这边张望。

常曦忙笑道：“我已经许久没有摸过琵琶了，要是让我来弹，我真怕你们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捂住耳朵逃席呢！还是2弟妹和颂莲弹1曲吧，琴筝合奏，借着水音，更是别有1番意趣。”

颂莲想了想，便也含笑应下，与萧合环两人共弹1曲。

奏的是1支《清平乐》，萧合环的技艺果然名不虚传，琴声悠扬从容，7根琴弦在她纤长的指尖下拨动着，时而清澈纯净、闲适宁静，时而深沉内敛、悠远绵长，众人宛如看见了1株亭亭玉立的兰花，在洁净皎白的月光下静静吐蕊，轻诉幽芳······所有人都敛声静气，侧耳倾听，1时连喝酒都忘了。

在流畅而优美的琴声中，1缕筝声悄然随了上来，声音清雅婉转，如泣如诉，虽然曲调不高，却始终没有被琴声彻底压住，而是柔和地辅佐着琴声，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扣人心弦。

颂莲微微侧首，忘情地弹奏着，眉眼间没有了平时的谨小慎微，而是显露出1种信手拈来的自信之感，怡然自乐，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动人的光彩。

1曲终了，余音仍袅袅不绝，席间众人宛若置身于云端，心神皆醉。

“实在可听！”老太君笑眯眯地召了2人过去，坐在她的左右两侧，笑道：“老2媳妇的琴好，颂莲也难得，小小年纪，就能演奏出这样的火候，实在是难为你了。看着你们俩，倒叫我想起了从前在宫宴上，先帝爷有两位极善演乐的妃子，在殿前用琴箫合奏，1曲《梅花引》，当真是仙声飘逸，神韵天成。你们俩再多练习练习，以后肯定能再进1步，与那两位老太妃平分秋色也说不定！”

颂莲红着脸谦虚了几句。

“来，今儿既然费事拿了乐器出来，你们别嫌累烦，再捡好听的弹奏1曲，我这心里1畅快，就好换大杯吃酒了。”

邹氏忙上前笑劝道：“今日天晚了，不如先把酒收了，等明日再喝吧。”

“不妨事。”老太君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怕我醉了，不肯给我喝好酒，只拿些蜜水儿似的淡酒来哄我，这也罢了，就这几壶蜜水儿，还不叫我喝痛快了。难得今儿人多热闹，大家也高兴，你又跑来劝我。”

旁边桌上的何栎辉忙笑道：“谁不知道您老是海量，既如此，就再多喝几杯，只是1件，千万别喝急了，这酒味道虽淡，多了也上头。”

老太君笑着颔首，又对萧合环和颂莲2人道：“你们接着再弹，也不拘什么曲子，只挑你们拿手的就是了。”

两人自然都笑着点头答应。

片刻后，1曲《水龙吟》悠然响了起来。

常曦却发现何沐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席。

她微1沉吟，低声对邹氏说了几句话，借口要安排些新鲜茶点给众人醒酒，自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你去1趟厨房。”她吩咐松萝：“叫她们沏些解酒的茶来，再拿些糖瓜和解酒石过去。”

松萝小跑着去了。

常曦不知道何沐阳去了哪儿，不过她并不着急，只顺着风的方向，朝西边的抄手游廊上走去。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何沐阳正拿着1壶酒，坐在游廊外沿的扶手上，背靠着青绿色的栏杆，身姿如松，1身青袍飞舞，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常曦故意放重了些脚步，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在席间听曲子？”何沐阳笑着斟了1杯酒，1抬手，直接递到她的唇边。

常曦脸上1红，眼见4下无人，犹豫了片刻，才就着何沐阳的手，把酒喝了，笑道：“席间虽好，却不及这里，隔着1段距离，琴筝的声音反而更加清幽，动人心弦。”

何沐阳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再看看眼前的人，心头微暖。

“这里风大，你小心着了凉，坐1会儿就回去吧。”

常曦不走，只是定定地看着何沐阳，似乎在等他说话。

何沐阳被她瞧得1怔，笑着去捏她的鼻子：“你老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常曦却轻轻拨开了何沐阳的手。

“世子。”她望着何沐阳，1字1顿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望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何沐阳暗叹了1口气。

“你看出来了？”

常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只看出你最近实在有些反常，从前，不管是应对宫中的种种事端，还是料理何鸿阳，你都是冷静平和，坦然相对。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的思虑重重······是跟西北的战事有关吧！”

心事被常曦道破，何沐阳的眉宇间闪过1丝犹豫。

眼前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之1，想了想，他还是回望常曦的眼睛，语气认真而郑重：“我想去北境。”

常曦的心头猛地1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