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来去匆匆（二）
坐在塌上的老太君看着她们，慈爱地笑道：“才刚太医来诊了脉，说我这病是慢症，每日里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只静静安养就行了。你们都拖家带口的，为我1人就都拘在这里，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些，你们赶早回家去，把各自的儿孙们都照看好，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你们也算尽了孝心；再者，你们都小夫小妻的，也好回家团圆团圆，我瞧着也喜欢，这岂不是3处有益？”
这1番话说得又有理、又有趣，把1屋子女眷全都给逗乐了。
邹氏的心中微定。
老太君现在说话的条理清晰、目光澄明、态度也1如往常，看来并不是1直迷糊，还是有不少清醒的时候的。
“看您的精神头这么好，我们也就能安心了！”淳3奶奶笑道。
邹氏的语气十分温和：“昨儿急忙忙地把你们都叫来，也是怕有个万1······眼下太医又这样吩咐，少不得要叫你们空跑1趟了。”
这算个什么事？
渭大奶奶率先笑道：“太太这么说，真真折煞我们了！我们这些孙辈们，自然1心盼着老太君早日康复，太医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咱们只管照做就是了！况且，本就该多来看看老太君的，哪里说得上空跑不空跑呢？”
其余人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海2奶奶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颇有些尴尬。
常曦微感奇怪，事后派人去查问，这才得知她家里颇有些艰难，底下还有1儿1女，海2爷身体不好，这海2奶奶自己也没个算计，有钱了就打牌、添衣裳、做首饰，没钱了就舍着脸4处去周借，从前在京都时，还跟鸿大奶奶走得很近，想来也是没少得那边的好处······
“奶奶，您可要管管？”玉露小心地问道。
常言道，救急不救穷。海2奶奶为人太不稳重，花花肠子又多，偏偏还是大房的拥趸······常曦压根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于是她笑道：“她既然没来向我张口，我当然不会上赶着给她送银子，倒叫她以为我是故意轻瞧了她似的。不过······她有儿有女，又是远道来的，我也该有所表示。她不是明儿午后就走么？到时候，她那1双儿女也要进府来拜见，就把那内造的胭脂拿两盒，并1套文房4宝，算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吧！她既是大房的旧相识，如今1时有难，自然还该找大房去，也用不着我来操心。”
玉露不禁大乐。
奶奶这份见面礼送得很有些意思！
那内造的胭脂成色极好，珍贵得很，可内造的东西却不是谁都能用的，而且严禁民间倒卖；文房4宝虽说能换些银子，可这都是家中常用的必需品，轻易从不见人卖的，如果连这些都要拿去卖，那肯定是急等着钱用了，收东西的铺子知道你缺钱，不得不卖，肯定会往死里压价，这么1来，价格肯定还会大打折扣！这种亏本的买卖，海2奶奶那么精明算计的人，十有89不肯去做！
可以说，这两件东西虽然看着体面，却只能留着自家用，换不来银子。
“你让雪椿去跟2奶奶也说1声。”常曦笑道：“她那儿可都是好东西，要是转手就被人卖了换钱，未免可惜了。”
“是！”玉露笑着眉眼弯弯。
第2天，海2奶奶的1双儿女果然进府来请安了。
儿子长得人高马大，5官倒还算周正，可看人的眼神总有些飘忽，显得不太稳重；女儿的长相则更像何家人，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举手投足间有些拘谨。
邹氏是隔着辈的长辈，按规矩，见面礼不能太重，是怕小辈受不住的意思，不过是几个状元及第的小银锞子罢了。
萧合环竟也1反常态，没送那些名贵珍稀的金玉之物，而是送了少爷两盒艺宝堂的墨条，送了小姐两对内造的堆纱宫花。
常曦不禁失笑。
这艺宝堂正是萧家的产业，所有货品1经售出，概不退换。
果然，海2奶奶看见墨条匣子上盖着的印鉴时，脸色几不可察的僵了1下。
萧合环只作没看见，送走了她们，转身就对常曦道：“我去大嫂屋里坐坐。”
进了屋，迎面就碰上了端着巾帕出来的玉露。
“2奶奶！”她麻利地跟萧合环行礼问安。
“你也快出阁了，怎么还跟在你们奶奶身边服侍？”萧合环笑着拔下头上的1支珠簪：“给你做个压箱礼。”
玉露脸色微红，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跪下道谢，双手接了过去。
“定了什么日子？”萧合环问着常曦：“我屋里的绣竹也要放出去了，我已经相准了人家，明年再嫁。”
常曦笑道：“玉露也是1样！嫁妆都齐备了，定的是明年3月底出门。”
“这倒是无巧不成书了。”萧合环笑道：“她们姐妹两个1先1后出门，又都嫁在京都，以后也好做个伴了。”
听着她们讨论自己的婚事，玉露只羞得满面通红，低了头呐呐不言语。
常曦不禁失笑，便拿让她开了妆奁，拿了1对绞丝手镯子出来：“你去看看绣竹吧。替我把压箱礼带给她，叫她不必来谢恩了。”
玉露如蒙大赦，连忙答应着出去了。
屋里再没了别人，萧合环这才道：“你昨天派丫鬟来和我1说，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算着脚程，她现在也该到清水巷了吧！”
常曦笑道：“我可没有特意引她去清水巷。”
萧合环眉头微挑。
“不过······”常曦的话锋1转：“她在这里没有要到银子，自然会出去另寻门路，至于是找到了张家还是王家，就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
萧合环不禁莞尔。
“大嫂说得很是，脚长在她身上，她愿意到哪家去，谁也管不了······”
屋里主子们正说笑着，外头的小丫鬟们也没有闲着。
萧合环身边的佩兰跟雪椿和松萝是同日进府的，姐妹们1见面，自然又有不少话说。
“听说了没有？咱们2奶奶和大奶奶联手，叫那个海2奶奶吃了瘪呢！”佩兰掩袖而笑。
松萝忙问：“好好的，这又为了什么？”
佩兰低声道：“我听人说，海2奶奶从前对鸿大奶奶十分奉承巴结，所以······”
所以大奶奶和2奶奶都不待见她······
松萝眼中闪过1丝了然的神色。
雪椿却问道：“咱们2奶奶以前，跟鸿大奶奶也有什么过节不成？”
佩兰但笑不语。
“好姐姐！”松萝笑着伸手去呵她的痒：“咱们可都是1个拳脚师傅教出来的，从小1桌吃、1床睡，你跟我们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劝你快快的说了罢！别叫我们多费事了！”
3人嬉闹了1阵，跑到后院的花树底下坐了，眼瞧着4下无人，佩兰这才小声道：“我也是听画菊姐姐说的。当年，2奶奶刚进府时，2爷和2奶奶原本是住在领翠轩的，鸿大爷和已故的鸿大奶奶是住在东跨院新盖的院子里，当时，恒哥儿还是咱们府里唯1的小少爷，老太君疼爱得了不得。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恒哥儿从小就3灾6病的，还特别容易受惊吓，鸿大奶奶就说家里不干净，找了法师来折腾了几趟，说恒哥儿住的屋子方位不好，跟生肖和生辰8字都冲犯了，恒哥儿的5行缺土，还得另择1个傍山的地方居住。”
松萝拍手道：“所以她就相中了2奶奶住的领翠轩？领翠轩旁边正靠着1片假山丛，倒是挺合适的！”
雪椿却有些奇怪：“家里有山的地方也不只那1处，怎么偏偏就挑中了那里？”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佩兰拉着2人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了：“虽说还有别处，可鸿大奶奶不是嫌这个小，就是嫌那个偏，挑了1大圈，愣是哪里都不满意，好像就只有2爷2奶奶的领翠轩最合适！这事儿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老太君和伯爷耳朵里，伯爷······伯爷他2话不说，就勒令2爷赶快搬出去，给鸿大爷腾地方。”
她顿了顿，接着道：“咱们2爷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性子，什么都好商量。就跟2奶奶说，既然是为了恒哥儿的平安，少不得咱们做大人的迁就些，搬就搬吧！2奶奶初来乍到的，也不好说什么，就随了2爷的意思。幸亏当时陪嫁的箱笼大部分都没打开，搬动得倒也快。这本也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可也不知怎的，这话传出去就变成了：何家刚进门的奶奶是个软弱没刚性儿的，1听说长兄长嫂想要她住的地方，她就巴巴的赶着收拾行李，才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就把地方给人家腾出来了！”
雪椿和松萝两个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也太埋汰人了些！
松萝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道：“咱们2奶奶向来心气儿高，哪能受得了这个？肯定气得了不得，立刻就要找娘家人来替她撑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