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老仆
叶远舟被杜直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还蛮有道理的。
他作为一个将门之后,从小便被父亲要求做人正直坦荡,要有君子的言行和心胸,再加上大部分时候不是在读书习武,就是被父亲丢去山高水远的地方历练,与那种市井小角色打交道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
这会儿被杜直这小孩儿上了一课,惊讶之余,心里也觉得有趣得紧。
“那说书先生对凶宅相关的事情竟然这般毫无顾忌?就公然在茶楼里面大讲特讲?”于是,叶远舟开口对杜直刨根问底起来,看看这小子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杜直咧嘴一笑:“都尉大人您这不就说笑了么!这种事情他便是肯说,那茶楼里的茶客也得敢听才算啊!
我啊,是一开始发现这说书先生话里话外提到了一点跟那有关的事儿,就在茶楼呆着没走,趁着茶客少的时候,跑过去与他搭讪。
起初他并不理我,我就给他添了点茶水钱,他就愿意理睬我了。
我就跟他搭讪,但是这个搭讪又不能是随便搭讪,这种事,别人都不敢说,你问他,他也大概会浮皮潦草的应付了事,不会与我深说。
所以,我就偏不信他,我不问,就专门跟他抬杠,他说什么我都觉得他是胡扯瞎掰,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事儿!
我越抬杠,他就越急着想证明自己说的话有理有据,没有一句是虚的,就这么一来二去,不用我追着屁股后面问,他自己就急不可耐地把事情都抖给我了!”
杜直年纪小,有心机但是没城府,对于自己这一套行得通的小把戏,他可是相当自得,说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看向杜若,等着自家小姐夸自己机灵会办事。
杜若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却并不立刻就成全他,而是继续问:“那你这么套了半天的话,可有套出来,那些人暴毙而亡,究竟是死在了凶宅里面,还是死在了凶宅外面?”
这问题可没有把杜直给问住,他立刻就回答说:“这事儿我还真打听到了!那些人啊,都是去过了凶宅,但是过了一两天之后,才又突然之间就暴毙死了的,有的是在自己家里面,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躺下就寝,第二天一早家里人一看,人都僵了,七窍流血,死状恐怖。
也有是在外面跟人喝酒,刚开始还好好的,喝着喝着忽然就脸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人直接就抽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顺着椅子滑到地上去,等把人再给捞起来,伸手一摸,鼻息都没了。
寻常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死法儿,都被吓得没个好歹的,后来说起来才逐渐对上了,这几个人互相之间认识,差前差后去过那个凶宅。
所以打那之后,虽然敢公开议论这件事的人不算多,但是别说是进去那凶宅里头,就算是在周围走一走,这铜河县的人都吓得不行,根本不敢!”
“那当初宗家大宅的那些仆从呢?在被驱赶离开了之后,有没有相继暴毙?”杜若又问。
杜直摇摇头:“那倒是没有,这事儿我还真特意打听了一圈,发现当年在宗家伺候的那些下人,就算离开了宗家之后,到现在除了有一个人上山追兔子的时候掉到了土坑里头,摔断了腿之外,一个出事的都没有!
哦,对了,宗家还有一个老仆人,岁数一大把了,估计是跟着宗家年头多,对主家的恩情念念不忘,他就不信邪,觉得宗家没有恶人,即便是死了,也一定在天有灵,那魂魄还守着凶宅里面不肯离开。
所以每到什么忌日啊,逢年过节的时候啊,他都会跑去凶宅门口摆供品,点香烛。
后来因为周围的人害怕,就骂他,驱赶他,他就不敢在正门摆了,偷偷去后门的门口摆,每次摆了贡品点了香烛还要念念有词,希望主家的冤魂能够早点看开,放下这世间的恩怨,早入轮回,别再被困在宅子里面受苦。
结果您猜怎么着?
就这个老仆每次摆放完了供品,转天再过来收拾的时候,就会发现蜡烛燃光了,那些供品瓜果都没有了!
所以那老仆更加坚信主家的冤魂还守着大宅,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做法!”
“老仆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家主子显灵的?从最开始就一直如此么?”叶远舟听到这里,也大体有了猜测,开口问杜直。
杜直摆摆手:“这事儿您算是问着了!我还真特意去打听了一番!
据说啊,头宗家出事那两年,那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家主显灵那一说儿的!
那老仆摆了供品,第二天去收的时候,除非被野狗叼了,否则就是原封不动,毕竟宗家的宅子不吉利,这事儿整个铜河县哪有人不知,哪有人不晓!
一直到了宗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之后过了两年的功夫,第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老仆才发现家主显灵了!
他是到处嚷嚷家主显灵的事儿,但是旁人好像都不太信他,因为觉得他一把年纪了,糊里糊涂的,说的那些话也神神叨叨,保不齐是不是受了刺激太深。
所以就一直都是老仆人自说自话,旁人听了也没人放在心上,权当是乐子,胆儿大混不吝的,私下里拿来说笑一番,胆子小的根本提都不愿意提。
久而久之,这事儿也就没有什么人在意了!”
叶龙和叶虎在一旁听得饶有兴味,感觉有趣得紧,一个劲儿打量着杜直,杜直本来回杜若和叶远舟的话还挺游刃有余、轻松自如的,这会儿硬生生被这两个彪形大汉盯得心里直发毛。
“叶大哥,叶二哥,”他之前跟龙虎两兄弟混熟了,倒也不是真的怕他们俩,而是被他们俩这种以前没有过的神态给吓着了,“你们干嘛那么打量我啊?
我被你俩盯着瞧,这心里头怎么一阵一阵的发毛!”
叶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往杜直的小脑袋瓜后头拍了拍:“你发什么毛!难不成害怕我们兄弟俩把你架在锅上蒸熟了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