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邃的孤独
枋城是一座历史名城。因其卓越的地理条件,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百年来欣欣向荣。
这里盛产佳酿与精木,凌国乃至周遭数国的酒类与木材,有不小的一部分来自这里。
这里还盛产美女,据说现在碌洲范围内,燕妒莺惭的美女艺人们,有一半以上是枋城人。
当然,这只是枋城较为出名的几个特点。若要说它的人文、地理、历史文化优势,就算是知识积累雄厚的老人,也要说上好几天才能说完。
事实上,真正让枋城闻名世界的,并不是它的那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它有一个别名,叫尘丘。正是四百年前,宗远河与微生千山决一死战的那个尘丘。
1634年12月6日,大雪节气的前一天,未明驾车将舒柔蓝、可青青带到这座名城。
这个冬天很冷,不仅堑城冷,枋城也冷。
最繁华的枋城市区本应热闹非凡,却因气候着实太冷,使得本该摩肩接踵的西康路尤其冷清,人迹稀少。
白茫茫的雪幕覆盖宁静的城市,于是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归于安宁,仿佛全世界都已陷入沉睡。
“这个冬天果然是太冷了。”舒柔蓝望着车窗外的雪地,忍不住轻叹出声。
可青青嫣然一笑,“这个冬天是冷,但是唐漫的歌声不冷。一想到马上就能面对面听唐漫唱歌了,我好像全身都燃起来了。”
舒柔蓝哑然失笑。
她的这趟行程本来也没叫可青青,是可青青死缠烂打,硬跟过来的。
至于纪焕,这次是真的进入了冬眠,无论可青青怎样撒泼打野,生拉硬拽,都叫不动他。
一行三人来到枋城,在西康路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步行至金鸿国际大厦。
这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商业区,社会名流,上流人士大多在此集会,商洽各类重要合同,抑或是举办各类欢庆活动。
现在天空中飘着雪,大厦附近的行人不少,大多撑着伞,衣帽端庄,不徐不疾走着。
“我们好像闯入了不属于我们的上流世界。”望着尽显从容与富态的行人们,舒柔蓝由衷感叹。
未明淡淡说,“只需要一身合适的行装,一张自信的脸。任谁走在这里,都可以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
可青青则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可那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未明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只看表象的世界。不管是成功的企业家,还是光鲜的艺人,他们都有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可青青顿时不服了,“人家唐漫就光明磊落,表里如一!”
未明问,“你和唐漫很熟吗?你知道他独处时,会干些什么事情吗?”
可青青答不上来,便愤愤地瞪着未明。
未明忽然抬手指向大厦檐下的一个红衣姑娘,“这里的其他人是否表里如一,我不知道。但是那个姑娘,心思很单纯,和曾经的舒柔蓝很像。”
舒柔蓝惊了一下,连忙向未明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相貌清甜的大眼睛姑娘。姑娘留了一头长发,身着红色的大棉袄,提着咖啡色的包包,下身穿了丝袜与高跟鞋。
舒柔蓝没瞧出那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可青青却一语道破玄机,“那姑娘好像在等人,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分明就是小雪,还非得矫揉造作打个伞。”
未明点头说,“那姑娘可能在等的就是我们。”
说话间,未明已加快脚步,向那姑娘走近。
姑娘看到未明,又看到他身后的舒柔蓝与可青青,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却也第一时间迎上来,站在雪幕里含笑询问,“你好,请问你们是唐漫的朋友吗?”
舒柔蓝与可青青对视,均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她们都想不明白,未明与这姑娘素昧平生,是怎么判断出她在等他们的。
未明自我介绍,“我叫未明,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舒柔蓝和可青青。我们来这里的确是为了找唐漫,只不过就现在而言,我们和他不算朋友。”
姑娘抿嘴一笑,也介绍说,“未先生,还有两位美丽的小姐,你们好。我叫甘欣,是唐漫的朋友,受他所托,专门来这里等候三位。”
“甘欣?”可青青呢喃着,“这名字听上去好熟悉。”
甘欣只是笑,却不解释。
舒柔蓝问,“这个大厦附近人头攒动,你又不认识我们。你的心得有多大,才能这样耐心等着啊?”
甘欣清甜地笑着,“就结果来说,我的确是等到了你们啊。而且——”
她的语声戛然而止,思考了好一会才继续说,“而且这是唐漫为数不多的、亲口拜托我的事情。他说是我的话,应该能识出各位。”
说话间,甘欣做出“请”的手势,随后转身向大厦里走,为三人带路。
蓝玫瑰酒店,装修精致的房间里绕着笛声。
笛声很悠扬,很伤感,绕梁三日,余音不散。
甘欣敲门三下,而后掏出房卡,开了门,那神秘莫测的唐漫便映入众人眼帘。
这是一位长相很普通,但是气质非常迷人的中年男士。
他身着薄薄的褂子,穿着拖鞋,盘腿坐在地上,入神地吹着笛子。
这笛声好像不成曲子,没有章法,但是他吹出来的笛声偏偏就宛如天籁。
“像忧郁的姑娘,站在雨后的彩虹下,安静流泪。”
舒柔蓝听着,待到笛声停止,方才说出自己的感受。
对于这个评价,可青青与甘欣也都深表赞同。
唯有未明不动声色,仿佛从一开始就没听过唐漫的笛声。
这会唐漫吹累了,起身放下笛子,倒一杯水喝掉后,方才直视眼前众人,“你们好,我是唐漫,特意请你们前来,希望能了却我一桩心愿。”
舒柔蓝走上前,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舒柔蓝,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我们都是千玄公司的员工,特来为你解忧。”
握过手,唐漫开门见山,“舒小姐,我想回到半年前,请一个姑娘一起唱一首歌,请问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可以是可以。”舒柔蓝小声回应着,思绪却已飘飞起来。
在她与他握手的一瞬间,她好像与他有了一丝情感上的共鸣,能一定程度上与他感同身受。
于是她感到孤独。
那是一种漫长的,宛如滔滔长河、漫漫雪山沉积起来的,深邃而绝望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