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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梦

三人嬉笑起来,顾墨脸色一顿,随即又恢复开颜,温声提醒她们班会的事情,三人这才挥手匆匆告别。

胡美娟从床上下来,陈斌适时将手中已拨通的电话递给她。

“夫人来电,说有事问你。”胡美娟看到号码,不疑有他,二人去到外面。

离开的时候,陈斌还贴心的带上房门。

霎时间,苏灯觉得空旷的宿舍变得拥挤起来,她站起来,顾墨却直接拉住她的手。

“不是说我们是亲人吗?怎么姐姐一见到我就要走啊?”顾墨控制着轮椅微微向前,受伤的双腿正好将她一只小腿夹在中间。

“姐姐就这么讨厌我吗?”语气无辜得仿佛像个质问天使是否存在的幼童。

苏灯嗤笑,甩开手上的钳制,“亲人?你也配?给点台阶就下是吧。”

“嗯,我确实不配,我也的确不想当你的弟弟。”顾墨摩挲指尖余留的温度,“弟弟有什么好的呢?不过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别人抢去罢了。”

苏灯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换做以前,顾墨哪敢这样和她讲话?六年相伴,哪一天对她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待她,从不敢越雷池半步,深怕惹她不愉。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变得敢对她有那股龌龊心思,甚至将其昭然若揭的玩弄于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苏灯艰涩道。

顾墨看着她眉眼浮现的复杂之色,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忽然感觉麻醉过了,左手臂上的伤口又流出鲜血,而这次,却让他四肢百骸都痛起来。

“是我不好,今天太阳太大,晒昏头了,姐姐都不来看我,所以才……”见她不说话,顾墨的心如炽烤一般,“阿莫说错话了,姐姐不要生气,阿莫错了。”

他去拉她的衣角,苏灯却嫌恶的避开。

“顾墨,你要记住你的身份,自从你妈带着你来苏家的那一天,有些东西,你就永远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我知道。”

苏灯肩膀抖动了下,她笑着道:“更何况,我现在是江舟的女朋友。”

“什么?”顾墨抓紧轮椅扶手,“你已经答应了他的表白?”

“对啊,就在你住院昏迷的那几天。”

“…为什么?小江哥他……”

“他喜欢我啊。”苏灯无辜的睁大眼睛,低下头与他平视,嘴角甜甜的勾起,欣赏着面前人的痛苦。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他还说,巴不得现在就跳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呢。”

顾墨感觉自己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喉咙卡壳,里面横着锈味的铁刺。

“因为……”苏灯靠近他的耳际,“毕业了,他就能娶我了呀。”

“我很快就会嫁到首富江家去,而你,只能跟着你那落魄妈守在苏家老宅,待在那里一辈子,直到死去,你以为苏谈墨不把股份给我,就会给你这个外人吗?我劝你啊,想都不想要。”

说罢,苏灯咯咯笑着走向门口,娇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阳台上,最后一丝炽热的夕阳在夜晚的盛装出席中湮灭,良久,直到陈斌的声音传入耳中,顾墨才回过神来。

他突然感觉掌心刺痛,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锋利的指尖已经将柔嫩的皮肤划破,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汩汩鲜血小溪一样从里面款款流出,像远道而来,观看他心如死灰的欢宴宾客。

夜幕铺了满天星光。

苏灯拉上窗帘,疲惫倒在床上,对外面的嬉笑声充耳不闻。

“这么快加他微\信,会不会显得我很唐突啊?”

“哎呀不会的,你就说你是苏灯室友,和他姐姐在学校相互照应,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好联系。”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主动了?”

“……”

赵欣怡还在怂恿卢瑶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苏灯扬起声音说自己要睡了。

联系方式是卢瑶瑶问她要的,躲闪的眼神和两颊的红晕将她的心思昭然若揭,苏灯倒没什么想法,眼都没眨便给了。

宿舍很快熄灯,陷入黑暗。苏灯感觉身体逐渐被微风托起,意识随波逐流,飘进了一个芬香馥郁的花园。

她又梦到那个有着海藻般长发的女人,她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讲最后王子和公主总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妈妈妈妈,我知道了!王子是爸爸,公主是妈妈。”

“那你呢?”

“我是妈妈的小公主!”

女人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家灯灯宝贝真聪明。”

日光温柔,在嫩白的脸颊上跳跃,一下落在眉眼,一下落在嘴角,像水中粼粼波光,而她们是里面自在的游鱼。

可下一秒,温暖的阳光撕开伪装,变成锋利的刀刃,划得苏灯瞬间就落下泪来。

冰天雪地里,她看见上一秒还抱着自己的人,转身就和一个男人牵手走进风雪中。

她大喊着、呼唤着,泪水像开闸的河堤迅速的模糊了眼眶。

她伸手用力去抓,没有抓到飘扬在她身后的红围巾,却只抓到一片寒冷刺骨的雪。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故事的最后,就连那一抹刺眼的红都被铺天盖地的白覆没。

苏灯从短暂的梦里醒过来,发了一身的汗,她抓紧薄被,头脑中盘桓的情绪还深陷在那种被抛弃的恐惧感中。

她原本有个美好的童年,父母相爱,而她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

可这份甜蜜在她六岁时戛然而止。

她只记得那天在游乐园迷路了,而当她哭着走到卖棉花糖的摊位时,却看见苏谈墨一个人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乌眸含着她从未见过的严峻。

那天后,她再也没见到她的母亲,而苏谈墨对这件事也绝口不提。

陆曼曼出走的原因,她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眼前肃然沉寂的男人与之前和煦爱笑、宠溺她的父亲判若两人。

以前,苏谈墨从不发脾气,对下人亦言行温和,举手投足儒雅到了骨子里。

现在,只因她随口提了句母亲,或无意碰倒书房的花瓶,他就会大发雷霆,关她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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