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元哥走了之后，牌局也就散了，不当班的人有的刷短视频，有的玩游戏，有的睡觉，有的煲电话粥，没人搭理钱于昆。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大骆驼闻讯赶来。
大骆驼不到三十岁，身高体壮，肩背肌肉雄厚，甚至显得微微有些驼背，因此得了这个外号。
他在钱于昆床边坐下，摸出烟盒打开，破天荒递过来一支。
钱于昆有些受宠若惊，大骆驼不是一直很嫌弃他吗？
他接了烟点着，又笼住火给大骆驼也点上。
大骆驼抽着烟，看了他一眼，忽然噗地笑出来，喷了他满脸烟雾。
“你小子！能把秃毛给送进医院去，行！”
钱于昆陪着笑，心里却惴惴不安，那可不是我，是那个女警察！
他心里认定了越欣欣是警察，要不然谁肯心甘情愿给徐向阳偷情报？
他不知道越欣欣手上拿捏着力道，所以一直非常害怕。
“秃毛要是瞎了，会不会把我给剁了？”
大骆驼哈哈大笑，随后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
“他要是瞎了，我先把他剁了！”
钱于昆还是苦瓜脸。
心想，那秃毛要是既不瞎又不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大骆驼不敢动他，他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越欣欣不耐烦道：“那我不是在呢吗！我能叫他剁了你？”
你？你有什么本事能对付秃毛？靠几个花哨的魔术？
钱于昆心里刚刚冒出这句话，越欣欣就冷哼一声。
“我有什么本事，你以后会知道！”
钱于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现在人家在你体内，你想什么人家都知道，还是快别想了！
可越是这样告诫自己，心里越是止不住地想东想西。
不过一个弱女子，口气还挺大，魔术能当枪使？刚刚连站起来都不稳当，还能跟秃毛干？
啪！钱于昆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一只手，往左脸上抽了一巴掌！
一旁的大骆驼也惊呆了，好好说着话，怎么抽上了？嫌脸不够肿？
钱于昆张着嘴半天，解释道：“有蚊子！”
越欣欣刚刚抽完就后悔了，因为她抽了钱于昆，自己也感到脸疼！抽的又是肿起的部位，真是火辣辣的疼！
大骆驼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脚一碾，站起来。
“昭昭那个样，几天都下不了地，你跟我去前院瞅瞅吧！”
今天本来秃毛带班，但既然他上了医院，大骆驼自觉地顶上了，不论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活儿必须做好，否则元哥饶不了任何人。
钱于昆连忙跟上。
通过月洞门，从侧门进入t字楼，眼前瞬间亮堂起来，空气中充满甜甜的香水味，耳中有叮叮咚咚的音乐声。
一个个妖娆妩媚的姑娘走过，纷纷朝大骆驼打招呼。
大骆驼像个土皇帝检阅妃子似的，目光在她们身上肆无忌惮地流连。
随后又像个大将军检阅士兵似的，从一个个包厢外走过。
包厢当然是全封闭的，他看不到里面，但只要有歌声传出来，他一晃就过去了，如果没有歌声，他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会儿，听得津津有味，随后低声笑骂一句，再背上手晃悠过去。
又走到棋牌楼，音乐声被盖住，到处都是骨牌碰撞摩擦的声音，哈哈大笑或者高声咒骂的声音。
再走到足浴按摩楼，照例巡视一圈。
最后来到超大多功能厅，后半夜他一般会在这里消磨时间。
在角落里刚一落座，酒保就端过来一杯浓茶。
工作时间不饮酒，大骆驼是个有追求的人。
钱于昆站在他身后，来了大唐这么久，这个地方的风景还是看不够。
瞧瞧这皇宫一般的大厅，变幻迷离的五色光线，激越强烈的重金属摇滚乐！
瞧瞧这波浪起伏的身姿，雪白修长的大腿，随着音乐颤动的双峰！
舞池中贴面热舞的男女，舞姿歪歪扭扭，夸张可笑，脸上是尽情释放的疯狂和快乐！
舞池外豪饮慢啜的酒客，左拥右抱，说着放荡不羁的笑话，连呼出的气息都充满了欲望！
越欣欣也有些出神，这个地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你明知道它是个泥潭，但哪怕只陷进去一个脚趾头，它也能吸住你，把你慢慢地拉到底下去！
她还看到了芬姐，她正陪着一个肥胖男子喝酒。
那一桌坐了足足八九个姑娘，只有他一个男人，就这样，芬姐还得陪？
越欣欣不免多看了那男人几眼，问钱于昆：“这人是谁？”
“大舅。”
“？”
钱于昆笑了笑，大舅其实是个外号，谁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他不怎么来，但要是来了，要么元哥陪，要么芬姐陪，姑娘必定点上一桌，走的时候还得恭恭敬敬地送，顺便带上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
钱于昆神秘地说：“听说里面都是现钞。但谁也说不准，没人见过，大概只有元哥知道。”
元哥的拓展部，是现钞最多的。
芬姐这边的业务，不论t字楼哪个楼，客人们大多是刷卡，现在这时代很少有人付现钞。
越欣欣忍不住笑了。
随即她明白，这肥胖男人的后头，大概是某位罩着大唐娱乐城的。
这一夜没出什么大事，只有几件平常事。
几个喝醉的客人耍酒疯，被大骆驼指挥人架出去扔到大街上，顺便摸走了腕表、手机等贵重物品。
天亮后大唐娱乐城熄灭灯光，关闭大门，归于寂静。
钱于昆回到后院倒头就睡，越欣欣也在灵台里休息。
但她睡得不好，因为宿舍里实在太臭太吵了！
高低铺上的人把脚横出来，悬在她头顶，散发出一股又一股浓重的恶臭。
隔壁床的人手脚俱张，露出黑压压的腋毛，狐臭令人作呕。
满地都是烟头，二手烟残余气味深入到每个人的头发、床单和衣服，挥之不去。
垃圾桶内的盒饭，表面覆盖厚厚一层青白霉斑，至少扔在那里已经一周。
更别提所有人都在打呼噜，堪比维也纳金色大厅的交响乐！
看来哪里都有被剥削压迫的底层。
而且这里还不交五险一金，没有任何劳动保障，脸皮到现在红肿不退却没有任何医药补助！
越欣欣连连叹气，还不如回派出所，哪怕只是个编制外，好歹有办公室空调制服，各种保障福利，走出去还被人叫一声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