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续孽缘
这几日，衡阳城中气氛紧张。
接连好几家官员因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等等罪名被查。从秦国公府起的头，几乎每隔一天便有被抄家的。
明眼人瞧得出来，这些人清一色全是高氏朋党。
更有传言，国主忍无可忍，快要对长宁公府动手了。
那些曾经背靠大树、不可一世的官员瑟瑟发抖之际，岳大将军府倒翻了身。
岳大将军灵位以最高典仪被送进武英殿，与此同时，国主亲自下旨，追封岳震为“忠勇公”。
岳无咎同时得了拔擢，升二品将军，只待守孝期满，再行重用。
岳大将军府里，客人又开始络绎不绝。
此刻后院花厅，刚走了一批来探望岳老夫人的女客。
岳老夫人到底撑不住了，歪靠在罗汉床上，微眯起双眸。
卫湘君见状，让岳老夫人转了个身，上手替她揉起了肩背。
一早，卫湘君就赶了过来。
岳夫人明儿便要陪岳无咎前往城外，为岳大将军守墓，卫湘君特意送来她平日要用的药。
“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们折腾，老身还没道过谢！”
“老夫人不是说，当我自家孩子吗？说谢就生分了。”
“昨儿老身和无咎他娘进宫，听娘娘的说法，你要当太医了。老身也有私心，你若在宫里，娘娘跟前多了个贴心的，自然再好不过。可你一个女孩儿家进太医院，只怕有人容不下。我若瞧见你师父，定要好好说一说他，怎能看着徒弟跳火坑，也不拦着？”
“我知老夫人心疼我，我师父拦不住我，是我自个儿想去。”
卫湘君故作轻松地道：“如今女孩儿也能光宗耀祖了。”
走到这一步，只能怪她当断不断。当初一家人早早离开衡阳，也不至于像人质一样被扣下来。
早上出门时，卫湘君还跟师娘商量了，就这一两日，便送老两口前往荆阳。
反正，能走一个，便是一个。
“娘娘也说，你是想借此守住正修堂。到底是你外祖他们毕生心血。你这孩子有心啊！”
岳老夫人说着，侧过头问道：“主上赐婚的事，如何没了下文？”
卫湘君顿时讪讪，“哪有什么婚事……”
“徐将军人品刚正，重情守义，又是个精明强干的，倒是不错的夫婿之选。”
卫湘君没忍住，竟笑了一下。
这人，好像没那么好吧！
“老夫人，福慧郡主过来了！”
有仆妇禀报。
岳老夫人脸上露出惊喜，坐起身道：“这孩子能过来，想必是好了。湘君，同我一块去接她！”
不用岳老夫人出去迎，福慧郡主已经走了进来。
瞧见福慧郡主脖子上缠着的厚厚布条，岳老夫人心疼到快要哭出来，“这孩子吃了大苦。”
福慧郡主眼泪也落下来，上来挽住岳老夫人的胳膊，声音沙哑地道：“老夫人，我……本该早些来！”
一老一少坐到罗汉床上，面对面说着话时，卫湘君便在边上，打量着这位郡主。
福慧郡主对自己真够狠。他那一刀下去伤到了元气，到如今脸色还是苍白的。按理她这会儿还不到出门的时候，想来是为了送一送岳无咎。
可惜岳无咎守孝三年，他们这亲事，又要往后拖了。
“你瞧我做什么？”
劈头一句质问，让卫湘君愣住。
福慧郡主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嫌恶，以及几分鄙夷。
卫湘君早习惯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嘴脸。倒是前段日子卫湘君替福慧郡主治伤，这位对她态度缓和了不少。有孙樱儿在跟前时，三个人还能说笑上几句。
便是结不了交情，卫湘君以为，经此一事，至少大家见到面时，还能客客气气。
结果，有人又故态复萌了。
岳老夫人接过了话，“这孩子瘦了一大圈。湘君，后头想个法子，让郡主胖一些。”
“是。”
“不用了！”
福慧郡主拒绝得全无犹豫。
话不投机半句多。
卫湘君正好也打算走了，可刚要开口，福慧郡主眼神直刺过来，“为何你突然进了太医院？”
“是主上下的旨。”
“别的大夫削尖脑袋也进不去那儿，你倒如此顺当？”
面对福慧郡主的咄咄逼人，卫湘君也不耐烦总是退让，“郡主的伤还没有痊愈，就不要嚷嚷了，免得伤到自己。若觉得小女有什么不妥，等郡主身子好了，随时可来教训。”
就在福慧郡主脸拉下来时，岳老夫人又打起圆场，“这两丫头也是闲得，跑老身这儿斗嘴来了。说来咱们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以后这府里只剩老身，你们都要常来。”
卫湘君立时停住，冲岳老夫人笑道：“是湘君的错。老夫人，我便去瞧瞧夫人，她明儿要走，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
就在卫湘君转身的瞬间，身后的声音道：“那个徐启出身低贱，短短几年，也没听他立过多大战功，居然爬到了将军之位，想来是个工于心计的。只是抢了别人的兵马，人品实在可【表情】。”
回头看了福慧郡主一眼，卫湘君便要掀开花厅的纱帘出去。
再多待一会，她真怕会骂出不好听的。
不管徐启心计、人品如何，他怎么就没过立战功？
岳大将军在世之时，多次夸赞徐启智勇双全，人也是他亲手提拔。就连本来不太看得上徐启的秦轼之，后来也服了，说那位是个打起仗，真敢拼命的。
福慧郡主不知听了谁胡说八道，将别人的努力全数抹杀。
倒是此时有人进来，堵了卫湘君出去的路。
和站在眼前的岳无咎点了点头，卫湘君朝着他后头正沉着脸的徐启瞟了一眼。
想来他也听到了福慧郡主方才的嘲讽。
“老夫人，我过来瞧瞧您，一会便先出城了。”
岳无咎走到岳老夫人跟前。
岳老夫人怔住，“不是明儿出发吗？”
“早晚都是要走。”
岳无咎转头看了一眼徐启，“徐启一会儿便出发前往武胜关，他说要向爹爹辞行，我陪他一块过去。”
虽眼中尽是不舍，岳老夫人还是点了点头，又冲着徐启道：“徐将军，老身祝你一路顺风、马到功成！武胜关……便拜托各位！”
“在下必不辱命！”
徐启在外人面前，向来正经得很，规规矩矩地抱拳道。
又打量徐启一会儿，岳老夫人瞧向卫湘君，“二位称得上郎才女貌，不知何时，能让老身喝一杯喜酒？”
卫湘君脸腾地一红，徐启已接过话，“回老夫人，卫大姑娘还没满孝，在下不敢唐突。等卫大人从渭西回来，我若得机会，再上门提亲。其实……”
说到这儿，徐启顿了一下，“在下还不知，卫大姑娘瞧没瞧上我？”
“湘君先告退了！”
卫湘君顾着面子，到底没瞪过去，赶紧撤了出来。
她出来了，徐启也跟到了外头。
花厅东面的半月门边，徐启叫住了卫湘君，“我说的是真心话，若你瞧不上我，我也不会纠缠。”
卫湘君斜过去一眼，“那就别纠缠啊！”
“不成！”
徐启瞧瞧四周，呵呵一笑，“客气话听不懂？”
这笑实在讨嫌，像极了那晚卫湘君替他包扎伤口时，明明疼到不行，徐启非要腆起的脸。
卫湘君到底问了出来，“怎么说走就走？”
“你是真不长心啊！早定在今日出发，非跟我装不知？对了，我昨晚去瞧郑大夫，你跑到正修堂。早上我又去西府，你倒来了这儿。水里的鱼都没你滑溜！”
徐启话中带着抱怨。
卫湘君连日来确实忙得很。
不仅是正修堂回来了，那些被查抄的药材也归还了大半。随着药材送来的，还有着令卫湘君入宫当差的《太医文册》。
皇恩越是浩荡，越是教人胆战心惊。
正修堂的伙计们倒一个比一个高兴，阿寿更是逢人便吹嘘，他师姐如今是女太医了。
是福还是祸，卫湘君心里不要太清楚。
“一路顺风！”
卫湘君想了想，又道：“不管什么时候，保住小命要紧。”
怨恨先搁一边，徐启总该好好活着。
“尽说没用的。”
徐启一伸手，拧了拧卫湘君脸上的肉。
“干嘛呀！”
卫湘君随手一挡，忽地顿住。
前世徐五但凡高兴，便喜欢这么掐她的脸。
一时间，卫湘君心中滋味莫名。
有些孽缘，难道真躲不掉了？
“无咎，你别轻信那人！”
花厅里头又传出福慧郡主的嚷嚷。
卫湘君望了过去。这位还没好全乎，不知道又在吼什么。
“好了，不要再说了！”
岳无咎训了一句，随后道：“福慧，徐启是我兄弟，便是你再瞧不上，也不要当着我面，说人家的不是。”
话音刚落，岳无咎已经从花厅里出来。
发现徐启居然还在，岳无咎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倒是卫湘君在一边，笑得幸灾乐祸。
徐启是真不招福慧郡主待见啊！
“你为何不肯信我。那个徐启根本不配当威骑将军。他们都在说，徐启是国主安排到岳家军的内应，目的就为了夺你兵权。如今竟然让他们得逞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别再被骗……”
说话间，福慧郡主也走了出来，不出意外，也看到了徐启。
“郡主可知，赵氏先祖出身也不高。若你得空，回去查一查国史，便可知自己来处。”
谁也没想到，徐启居然走了过去，“向来英雄莫问出路。郡主自视甚高就罢了，如今瞧着，气量也不成！”
“你……”
福慧郡主显然被气着了。
卫湘君也吃了一惊。徐启说人家气量小，可一个大男人同女孩儿家斗嘴，也称不上有气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