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无妄灾
卫湘君再遇到福慧郡主,已经是数日之后。
“我可听说,邢夫人亲自上门求亲了?”
凤仪宫外,福慧郡主随口问道。
卫湘君瞟了这位一眼,邢夫人的动向,她显然是知情人。
“小女也不知道,那位如何跑去我们西府的?”
福慧郡主笑问,“可是谈妥了,何时能喝上你一杯喜酒?”
“何出此言?我爹娘没有答应她。”
卫湘君绕过这位,径直往凤仪宫里走。
福慧郡主追了上来,“人家这么诚心,你还拿搪?这是不给岳大将军府面子啊!”
卫湘君到底站住,“我记得,郡主答应,要替我拒了这事。”
福慧郡主眼睛闪了闪,“我是同岳夫人说了呀,可偏偏邢夫人瞧准了你,并不肯放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便从了人家吧!”
卫湘君彻底无语了。
早上卫湘君去岳大将军府,为岳老夫人复诊,明显感觉出,岳夫人对她态度有些冷淡。
自然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些有的没的。
这就算了,福慧郡主也在推波助澜,让卫湘君有些失望。
“你若嫁到邢家,咱们三个成了妯娌,日后就能常在一处。”
卫湘君拧了拧眉头,干脆当没听见这句。
福慧郡主总算注意到卫湘君的不快,顿时不高兴了,“卫女官好大的面儿,如今会给本郡主脸色瞧了。”
“小女不敢,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卫湘君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福慧郡主不干了,一把从后面扯住卫湘君,“当日是我多事,想着我们姐妹,就你没有着落,又知那头是岳夫人的侄儿,知根知底的,自是一段好姻缘。后头你说不喜欢,我也帮你说了,可岳夫人觉得你俩合适。如今倒好,你倒怪我头上了。”
“错在小女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福慧郡主还不解气,“打从头一回见,我就知道你这人不识好歹。不瞒你说,既然岳夫人点了头,这事你再推托不了。你还要拿腔作势,指不定要请娘娘出面了。我劝你别犟,省得到后头,还没嫁人,便惹得婆家不快!”
就这一句,卫湘君神色都变了,掉头便要往里走。
“怕了是吧?”
福慧郡主倒乐了,“咱们这妯娌可是当定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吵起来了?”
孙樱儿从里头出来,注意到卫湘君脸有些阴沉,叫又叫不住,不免向福慧郡主打听。
“你便问她!”
福慧郡主嘴撅得老高,冲着已经往里走的卫湘君道:“我又不是要害你!”
孙樱儿赶紧拽住她,“好了,到底在说何事?”
“狗咬吕洞宾,我不跟她好了!
福慧郡主一跺脚,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孙樱儿一头雾水,站在宫门口,目送着福慧郡主远远离开。
凤仪宫的院子里,正靠在墙角晒太阳的邹让瞧见卫湘君,笑呵呵跑上前,“我猜大姑娘今儿要过来了,”
“猜得真准!”
卫湘君虽心情郁闷,还是冲邹让笑了笑。
“大姑娘,我同你说件奇事。”
卫湘君急着去见岳王后,可邹让一脸的兴致勃勃,也不好泼人凉水,只得捧个场,“何事啊?”
邹让颇为神秘地瞅瞅左右,凑到卫湘君耳边,“我昨儿在宫里瞧见梁国那个寿王了。”
寿王?
所以,寿王打不过他兄长,跑到蓟北避难来了?
“见就见呗!”
卫湘君随口说道。
“就为这事,我被刘内官骂了。”
“为何?”
邹让低下头道:“好像……不能说。”
卫湘君哭笑不得,“不能说,你还巴巴地同我讲。不怕刘内官知道了,扒了你的皮?”
“大姑娘是自己人。”
邹让又乐了起来,“看到那位吧,我冷不丁就想起徐将军。到这会儿,我都不信,他是什么梁国细作。”
卫湘君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徐启。
“想来国主是不想因为寿王的事,给梁国递了口实。毕竟又要打仗了。你不许再跟别人提这事,惜着自己小命!”
卫湘君特意叮嘱了一句。
邹让正答应得干脆,孙樱儿从外头回来了,“你和郡主到底闹了什么别扭?”
卫湘君回过神,她还有一桩糟心事。
突然间灵光一闪,卫湘君向着殿内大声道:“小女来向娘娘请罪!”
卫湘君从王宫出来,日头已经落山。
特意出来送她的孙樱儿站在宫门内,还朝着卫湘君挥了挥手。
卫湘君笑笑,转身上了一直等着的马车。
邢夫人确实是个不省事的,那日萧夫人话都说得那般直白了,这位从西府离开时,还拿岳大将军府来压他们。
本来卫湘君以为,邢夫人脸上挂不住,才会虚张声势。可今日遇上福慧郡主,卫湘君才知自己想简单了。
人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撞上这种无妄之灾,卫湘君总要自救。
方才当着岳王后的面,卫湘君将邢夫人为了儿子仕途想要强娶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自然也表了决心,宁可去当姑子了,也不能嫁进那等势利人家。
好在岳王后通情达理,让她不必担心,岳大将军府绝不会做欺凌他人之事,甚至还说,就算以后赐婚,也得卫湘君自己先点了头。
卫湘君总算放了心。
嘱咐车夫直接去西府,卫湘君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岳王后的态度明白,卫湘君得让卫东恒两口子心里也有个底。
车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出去,卫湘君闭目养了一会神,猛地睁开了眼。
撩开的窗帘外,是她进出王宫的必经之路。
路西的一处府第,正是国主潜邸。
当年寿王便被安排在那儿,住了不少时候。
卫湘君也是一时好奇。
既然寿王又过来了,说不定还是住在这儿。
不过此时的潜邸,里头黑洞洞的,门前灯笼也没有点,应该还没有人。
刚才昏昏欲睡之时,卫湘君忽地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既然寿王与徐启有交情,会不会是这位将徐启和他父亲的尸骨带回梁国安葬。
若是寿王所为,或许对徐启来说,未必不是个勉强圆满的结局。
又出了好一会神,卫湘君放下窗帘,正要再眯一会,车子突然晃了一下。
紧跟着,车子不只左右摇晃,竟还打起了转。
车夫在大喊,“快将马头掉过去!”
车子越晃越厉害,卫湘君放在地上的药箱滑到了另一头,她也被颠了好几下,差点坐到地上。
一阵杂乱的马嘶之后,车子总算停了下来。
抹了把额头冷汗,卫湘君终于坐正,伸手掀开窗帘。
一辆黑篷马车,此刻几乎挨着卫湘君的车。
“那么大的地儿,为何要撞咱们?”
卫湘君的车夫平日里脾气极好,可这会儿也气到破口大骂。
“大叔伤到没有?”
卫湘君又坐了回去。
“我无事,姑娘可好?”
车夫在外头问。
“我也不要紧。”
卫湘君说着无事,冷汗却已打湿了后背衣裳。
“可知我们车里是谁?”
车夫跳到地上,手指着边上那车,“我们大姑娘乃是汉乡侯的千金,王后娘娘身边顶得器重的女官。你们何方神圣,这般横冲直撞?”
“老哥,咱们不是成心的。”
对面那车夫抓着头道。
车夫越想越气,捋起袖子,“岂有此理,车里想必是你们主人。何来撞了人还不吭一声,你们哪个府的?别当咱们怕你们。”
黑篷马车里,还是没有动静。
卫湘君到底说了句,“大叔,既是没伤着,便走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外头与人起口舌之争,传出去对她没好处。
东家发了话,车夫只得一脸悻悻地回来了。
车夫刚踏上马车,有人从黑篷马车的另一头过来,抱拳道:“对不住,我们并非本地人,不识这边的路。不知贵主人可有伤到?”
“无妨。”
卫湘君接过话,“这事就算了。”
车夫冲那人哼了一声,拾起马鞭,便要再次出发。
“我瞧着是汉乡侯府卫大姑娘的马车!”
外头忽地又有人道。
卫湘君正疑惑,难道对方见他们好说话,不依不饶时,却听车夫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本公子姓邢名通,乃是已故岳大将军的侄儿,武胜关大将军岳无咎的表弟。”
卫湘君一惊,难道那黑篷马车里坐着的竟是姓邢的?
“与我们何干,别挡着道!”
听到车夫这么说,卫湘君伸出手,将车帘拉开一条缝。
原来是前面又来了几个骑马的男子。
“想必卫大姑娘就在里头,出来一见吧!”
说话的那人一身锦衣,说不出的色彩斑斓,头上戴一顶玉冠,卫湘君没注意到他的脸,反倒对他头上戴的一朵花多瞟了几眼。
这就是邢夫人那个忠厚老实,不慕功名的儿子?
“这位公子唐突了,我们姑娘乃是贵女,何来你想见便能见?”
车夫不悦地拒绝。
那邢通嗤笑一声,“听得家母去求亲,卫大姑娘竟然出言顶撞。在下倒要瞧瞧,这位大姑娘如何高贵,敢对长辈大不敬!”
“不用理他,走咱们的!”
卫湘君吩咐了一句。
“想走?”
邢通听到了卫湘君的声音,面露不屑,“来人,将车里女人给我拖出来。敢冒犯本公子,便是冒犯岳大将军府!”
“大胆,这可是皇城!”
车夫一时怒了。
“还不动手!”
邢通吩咐身后的人。
卫湘君不紧不慢地出了声,“你便是邢通?”
“如何?给我听着,本公子要娶的女人,还能容你想不想嫁?让我瞧瞧长相,若是丑如嫫母,本公子才不稀罕!”
卫湘君快被恶心死了,“我只知岳将军有个表弟秦轼之,倒是从没听他提过别人。以你这品行,确实也不配让岳将军瞧得起。今日我便看着,你若敢打着岳大将军府的名头招摇撞骗,这后果,可不是你担得起的!”
“我便要试试!”
外头那人根本不信卫湘君的话,“都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