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看上你了
翌日。
苏羽璃早早地就来到了练习室，Tracy自然不在。
平日里，即使不上课，她也会在这里练习。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取下一把小提琴，全神贯注地开始演奏。
先是那首Tracy的曲子，再到巴赫的《恰空舞曲》，再到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
时间在琴声里走得飞快。
太阳很快便跨过了正午线，去了西边，又即将落幕。
苏羽璃终于将小提琴放下，她看了一眼自己因为按了一天的琴弦，而微微有些肿胀的左手手指，轻叹了一口气，将小提琴从肩上拿下，走到窗边。
夕阳鲜红的光线，肆意地到处撩拨，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笼罩在一片空洞的鲜艳里。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她昨天说了那样的话，高傲如TracyBrown，今天怎么可能再屈尊来见她呢？
不自觉地，苏羽璃喃喃地开口。
“我真是……”
“这就放弃了？”
身后传来一个夹杂着鼻音的女声。
苏羽璃双肩一颤，不可思议地回头。
TracyBrown正站在练习室的门口，一身深红色的法式长裙和米白色的披肩，正如她们初次见面的那天，她的穿着。
太阳又下移了一些，鲜红的夕阳染进了练习室，将纯白的室内，染得花团锦簇。
Tracy站在这样的氛围中，竟然看起来有些慈祥。
苏羽璃转身站定，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立在门口的女人，唇轻颤了几秒，才轻轻地呢喃出声。
“Madam……”
Tracy踱步进来，将琴凳从钢琴下移出来坐下。
“只是好奇，你昨天那么大的口气，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Tracy将自己的表情放缓和了一些。
她今天考虑了很久，结论是，昨天是她自己反应过激了。
她将那首曲子拿出来，确实是夹杂了私心，而没有阅历也并不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错。
她看得出，这个小丫头极其地崇拜她，她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未来。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锋利的言语，而伤了小丫头对待小提琴的热情。
所以今天，她才出现在了这里。
苏羽璃看着坐在钢琴琴凳上的Tracy，她似乎被笼在光里，突然有一瞬间，苏羽璃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真实地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
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朝着Tracy行了一个礼，郑重地，将小提琴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片刻之后，旋律响起。
Tracy从第一个音符出来开始，就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心，停滞了半拍，才重新开始跳动。
那泛着涟漪的旋律，似乎抹去了她脸庞的皱纹，带她回到了从前，那个青涩的少女时期。
让她重新站在了那个少年的面前，委屈涌上心头，却说服不了自己，这并不值得她流泪。
可这惹人怜惜的旋律里，却偏偏又夹杂着一丝豁达。
提醒着听众，不论何时，都要记得，要向前看，要爱自己。
Tracy突然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
原本，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今天，苏羽璃演奏得如何，她都会给她鼓励。
可没想到，到头来，被治愈的，反而是自己嘛？
一曲作罢，苏羽璃将琴拿下来，有些紧张地看着Tracy，等待着她的点评。
可Tracy并不急着开口。
她抬头，注视了一会儿苏羽璃娇俏的小脸，视线中饱含深意。
接着，她的目光移去了练习室的门口。
“门口的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帮我还给江旭吧。”
“啊，好……”
苏羽璃有些不解，Tracy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反射性地答应了下来。
在小丫头困惑的目光下，Tracy站了起来。
她走到苏羽璃的面前，站定，郑重地看着她。
“我看上你了，小提琴公主。如果未来，江旭不要你了，就来投奔我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
路过练习室门口时，她向地下看了一眼。
那里放着一个高级的礼品袋，里面装着的，是一瓶1947年的白马酒庄葡萄酒，拍卖价高达三十万美元。
她本也是被这诚意满满的礼物所打动，才勉为其难，答应来为苏羽璃指导几节课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酒，她无法收下了。
屋内。
苏羽璃怔愣地目送Tracy出了练习室，半响，雀跃地尖叫出声。
她激动地将小提琴放回原位，又拿出手机，想跟韩诗雅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
打开手机屏幕，却发现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
来电人是沈莹。
她的经纪人。
苏羽璃将自己的好心情压了压，她向来不喜欢沈莹，她感受得到，沈莹也并不喜欢她。
她按了回拨的按钮。
“喂？莹姐，我刚刚在练琴，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电话那头传来沈莹的声音，“明天的星光之夜，需要你去出席一下，你今晚抓紧时间，练首曲子出来。”
“星光之夜？”
苏羽璃眉头微蹙。
她记得，星光之夜好像是一个很水的综合类荣誉典礼，去的基本都是一些有刷脸需求的演员和歌手，而且颁奖主打的就是一个来者有份。
这种场合，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一头，沈莹似乎是察觉到了苏羽璃的困惑。
她轻咳一声，解释道。
“跟你同公司的温晚，明天要去星光之夜领个奖，年度最具潜力女演员。按例我们公司需要派个人为她站台助威，人家温晚点了名，要你去。”
“……”
苏羽璃的眉头蹙得更紧，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沈莹老是喜欢以她签的是全约来威胁她，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知道了。”
挂了电话，苏羽璃并没有打算再在练习室停留，直接出了公司大门。
她倒是没兴趣为了温晚这种幼稚的行为，专门练首曲子出来，明天随便选一首得了。
她拎着酒准备回家，突然想到，或许她可以顺路把酒还到江旭那儿。
想到这儿，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江旭的电话。
响了几声后，江旭接起，他的声音透过电话，听起来有些低哑。
“怎么了？”
“阿旭。”
苏羽璃斟酌着用词，“Tracy让我……”
她还未说完，却听见有一个妩媚的女声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阿旭，是谁的电话？”
苏羽璃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这是温晚的声音。
隔着听筒，苏羽璃似乎听到了布料厮磨的声响。
温晚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到苏羽璃的耳中。
“认真一点可以吗？”
苏羽璃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半响，她轻声开口。
“阿旭，你现在，跟温晚在一起吗？”
电话那边传来江旭的一声‘啧’，似乎对她很不耐烦，他向来不屑于向她解释。
“说事情。”
“……”
苏羽璃轻到不可听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先忙吧，我这边也不是什么急事。”
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苏羽璃惨白着脸，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她不敢去想，江旭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耳边又回响起刚才从听筒中听到的，温晚慵懒的调子，以及江旭那不屑又不耐烦的语调。
苏羽璃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这算什么。
“……”
江旭皱着眉将电话拿下来。
坐在一旁的温晚不悦地看着他，她爸爸在讲话，江旭怎么能直接这么大大咧咧地接电话，她身上穿着厚重的貂皮大衣，毛茸茸的一团，一动，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今天是温氏的周年庆，温晚的父亲温晋对江旭有救命之恩，他邀请江旭来捧场，江旭自然没有理由不来。
温晋结束了致辞后，端着酒，笑吟吟地走到江旭面前。
“哎呀，我远远地看着，就觉得阿旭你啊，跟我家晚晚般配得不得了。”
江旭皮笑肉不笑，“温总说笑了。”
“阿旭啊，我家晚晚的心意，想必你也知道，平时，也该对她热情一点嘛？晚晚总是跟我抱怨，说你总冷着张脸。”
江旭唇角随着温晋的话，勾出冷冽的弧度。
他并未看温晚，而是朝温晋走近了几步，他比温晋高一些，走到温晋面前，江旭微微俯下身，凑到温晋的耳旁，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温总，人，贵在知足。”
温晋的脸随着江旭的话凝滞了起来，江旭直起身子，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温晋抬手举了举杯。
“失陪。”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星光之夜，苏羽璃上台，将昨天白天练习过的曲子随便挑了一首演奏完，又假惺惺地与上台来领奖的温晚说了些场面话，便到后排，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韩诗雅没来，虽然她也是演员，并且好像原定也有个奖。
但是，她这几天正在跟她爸赌气，所以什么通告都不出席。
她爸就是她所属的天星娱乐的老总，所以他们公司也没人敢管她。
颁奖现场的冷气开得很足。
苏羽璃拿出手机来，玩了一会儿消消乐，便冷得有些受不了，无意识地噘着嘴，往沙发座椅内缩了缩。
过了几分钟，一旁递过来一条毯子。
“盖一下吧。”
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响起。
苏羽璃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相清秀，线条柔和的脸。
他眉宇之间浸润着俊逸，脑后一撮狼尾，既有东方少年独有的英气，又阳光随和，这个人，她见过他几次。
见对方手中还拿着递过来的毯子，苏羽璃礼貌伸手接过，“谢谢。”
她脑子转得飞快，半响，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江……逾白？”
江逾白好像是江旭的堂弟，细看之下，虽说气质不一样，但他那张脸的五官，确实有几分像江旭。
江逾白是韩诗雅的朋友，所以苏羽璃有缘见过他几次。
“苏小姐记得我啊，真是我的荣幸。”
江逾白收回手，眼神清冽地看着苏羽璃，询问道，“也是来刷脸的？”
江逾白是当红歌手，家里作为江氏集团的旁支，也算是家大业大。
所以他的粉丝们总是戏称：白白要是歌唱不好，就只能回家继承千万家产了。
“不是。”
苏羽璃无奈地笑了笑，“来帮同公司的艺人站台。”
江逾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坐在前排的温晚，他是圈内人，大抵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公司的艺人已经领完奖了，其实你现在已经可以溜了。”
“我不急。”
苏羽璃调皮地眨了眨眼，“蹭顿饭再走。”
星光之夜结束后，按照惯例，会为在场的艺人们准备一个晚宴。
不过苏羽璃倒不是真的为了蹭饭。
她今天带了Tracy交代她，要还给江旭的那瓶红酒来，她准备在星光之夜结束后，将它交给温晚，让她帮忙带给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