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的冷漠像他一样

室内温暖明亮的黄白灯光，将苏羽璃嘴角的笑意衬得很温柔。

江旭站在庭院外的夜色和寒气之中，被屋内温馨的光景刺痛了双眼。

他拿出新准备的手机，找到先前存好的电话簿，拨通了苏羽璃的电话。

屋内的小姑娘将手洗了，擦干，接起。

片刻之后，江旭朝思暮想的，苏羽璃那副温细的嗓子，透过听筒，传到他的耳中。

“您好，请问哪位？”

“是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江旭眼睁睁地目睹着，苏羽璃脸上笑吟吟的表情，随着他的声音，暗淡了下去，她面色沉重，皱起了眉。

江旭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地捏着，手背上青筋明显暴起，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苦涩，发音都变得有些艰难。

“我到小渔村了，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他难得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话。

苏羽璃的目光随着江旭的话，狐疑地在民宿四周的黑暗中搜寻，猛然，她的视线锁定了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高大挺阔，半隐匿在黑暗中，肩上披着浓浓的夜色。

苏羽璃整个人震惊在原地，这是在干什么？

一旁的江逾白注意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同样也愣了一下。

“我那堂哥？”

苏羽璃皱着眉头应了声，想着这么杵着也不是办法。

“我出去一下。”

“好。”

江逾白目送苏羽璃打开民宿的玻璃门，走了出去，他的视线转回江旭，两人四目相对，他从江旭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

倒是有趣。

江旭自从民宿的玻璃门被推开，苏羽璃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苏羽璃的身上。

苏羽璃不急不缓地踱步到他面前，他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尽快靠近她。

“你来做什么？”

小姑娘软糯的调子冷冷的，哪还有半分方才温甜的模样。

江旭握着手机的指尖轻抽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今早，无意间察觉到她可能与一个男人正独处着，就头脑发热地赶了过来。

在到达这里之前，他甚至都不能确认，和苏羽璃呆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江逾白。

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决策他从前绝不会做。或者至少也会收集更多的资料再做决定，可现在，他就是站在了这里，他甚至没有想过，如果苏羽璃不在这里，下一步要怎么做。

他余光看了一眼江逾白，室内的柔光将他衬得温润如玉，他此时正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他右手拿着长长的烹饪筷在锅里翻炒着，左手握着锅把，时不时熟练地将锅颠起。

整个儿就是一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江旭突然想到了，苏羽璃在接受南城电视台直播采访时说的那句，‘我喜欢温柔开朗的男孩子’。

当时，他就不喜欢那句话。

他紧紧握着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往常一般。

“璃璃，你和江逾白，在这里做什么？”

苏羽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

她眼中的冷漠和不屑于解释的情愫，与从前的他，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吧？江总，你跑过来做什么？大半夜的，过来看风景？”

江旭的呼吸凝滞了几秒，自嘲地想着，原来自己从前说起话来，会让人这么难受么。

真是，堵得慌。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确实也没理由，要求苏羽璃给他一个解释。

他将手伸进口袋，拿了什么，随后，他将手掌摊开在苏羽璃面前。

苏羽璃看清他手掌中的东西以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猛地闪过惊讶和不自然。

两枚银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江旭的掌心。

那是她从前精心为江旭挑选的戒指，Hyacinth的年度设计师款，寓意是：直面荆棘。

那时候，她还热烈地爱着他。

夜色中，江旭的声音柔哑着，“时间胶囊，我去看了。谢谢你送我的戒指，我很喜欢。”

苏羽璃没有急着回应他，她的目光，凝滞在那两枚简约的戒指上。

戒指是一面实心，一面镂空的设计，两枚都雕刻着荆棘，一枚还刻有花瓣，另一枚则有半颗王冠。浪漫又勇敢的风格，是Hyacinth的首席设计师Adam Hatem一贯的手笔。

她还记得，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系列的戒指时，就觉得它很适合江旭，可现在回忆起那时的悸动和爱慕，还有她写下的那些迂腐的情话，只让她觉得自己愚蠢又羞耻。

“我没有把它送给你，我只是把它放进了时间胶囊里。”

她轻笑抬头，嗓音里掺杂着沙哑。

“这种无关痛痒的东西，真亏得你还记得，还特地去把它取出来。”

苏羽璃这般冷漠。

像是被海水包围了一般，江旭一瞬间感觉有些窒息。

江旭原本指望苏羽璃看到戒指，能想起她从前对他的喜欢，能再多给他一些耐心，但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颓然地收起戒指，咬了咬牙。

不多废话，按照陆景和的建议，开始一件一件地解释。

“璃璃，我这次专门过来，就是想把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

苏羽璃挑眉，“误会？”

江旭郑重地看着她，他知道伤她最深的，无异于他那日在生日宴上，当着江卓逸的面前说的那些混账话。

“我那天在我妈的生日宴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只是不喜欢你突然跟我提分手。其实我心里，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

江旭咬了咬牙，说出了苏羽璃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做的总结。

“床伴。”

苏羽璃的眼底随着江旭的话，闪现过一丝惊讶。

“我不该那样说，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你解约的事情，我之前没有特别关注，所以没有插手。我现在知道了，我已经通知万鲸娱乐的法务部，让他们停止程序了。就算你不喜欢这个合同，想解约也没关系，违约金不需要付。”

明明夜色寒凉，可空气涌入肺的那一刹那，竟然变得有些滚烫。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没有及时关注你面对的困难，这件事也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苏羽璃眼中的冷漠，随着江旭的话，泛起波澜。

她有些自嘲地想着，这些话，为什么，被说出来的时机，偏偏是现在。

果然，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奇妙的东西。

屋内，江逾白擦干净一个刚洗净的碟子，将锅里的菜倒进去，又用水将锅泡上。

他往苏羽璃和江旭的方向瞧了一眼，在裤子两边擦了擦手，又将围裙脱了下来挂好，转身上了楼。

屋外，安静了半响，苏羽璃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江旭见她态度放缓，提起的心正欲放下一些，却听见苏羽璃接着说道。

“但是，你现在的这种行为，不仅不尊重我。而且，也不尊重温晚。”

江旭急急地开口，“我跟温晚真的没什么，我是因为……”

“江旭！”

苏羽璃对他的解释毫无兴趣。就算他跟温晚真的没什么，现在，对于她而言，也毫无意义了。

“江旭，分开的这段时间，我冷静下来，好好地想过了。”

她看着他，笑中夹杂讽刺，开诚布公。

“既然你关注微博，那你应该知道我家的情况了。我十五岁开始，生活就变得很艰难。每一天，都要担心，明天，是不是就会被赶出家门，或者干脆就没学上了。”

她不易察觉地轻叹了一声。

“这样的我，突然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对我展现出那么大的善意，我想要什么，我想买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地满足。我想，是个人都会沦陷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细细地思考过，或许你当时说对了，江旭。”

她的声音很轻，比夜色还要凉薄。

“说不定，不只是你不爱我，说不定，我也没有爱过你。”

苏羽璃话音未落，江旭已经上前一步，仓促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头埋得很低，几乎要陷进苏羽璃的颈窝，他温热的鼻息，轻颤着，细细碎碎地喷洒在苏羽璃的皮肤。

“别这样说，璃璃，别这样说。”

几乎是带着恳求，他闷闷地出声。

不要说没有爱过他，他听不得这个。

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江旭双手握着苏羽璃的肩膀，站直起来。

夜幕之下，他郑重地将苏羽璃凝着。

“我没有不爱你。”

心跳飞快地加速，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

“璃璃，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话出口的一瞬间，不仅仅是苏羽璃，连江旭自己都愣住了。

几近三十的岁月里，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心脏，一下快过一下，猛烈地敲击着他的胸膛，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浪潮一般的，将他包裹，从心房开始，蔓延到血液，再热烈地涌上干涩的眼眶和每一根毛细血管。

期待着，悸动着，叫嚣着。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原本只是骄傲地以为，苏羽璃于他，不过是一只飞入掌心的金丝雀，他高高在上地享受着她的爱。

再后来，她要走了，他才惊觉自己不舍，他原本想着，他大抵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走了就走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种不舍，一天强过一天，一天比一天慌张和惶恐。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心，丢给了眼前的小姑娘。

他期待的，竟然是这一辈子，都要与她在一起。

那个陌生的字眼，一旦被说出口，便像决了堤似的，他荒唐地、热烈地渴望能日日把这三个字说给她听。在早晨相拥着睁眼的时候，在晚上睡觉之前。

他紧张地注视着苏羽璃的脸，期待着她的回应。

她不是问过好多遍，他爱不爱她吗？

她很在意这个，他知道。

苏羽璃脸上原本冷漠的表情，确实也如江旭所期盼的，出现了龟裂。

“扑哧。”

她笑了。眼中没有他期待的欣喜，反而涌现出的，是一种怪异的情绪。

“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好奇怪啊，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