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三,
草原深处《脑语者》上部三,金窝
出于一种本能,这天他们不敢继续淘金了。在他们周围,都是一个个不规则的洞子,而每个淘金洞子旁边,也都像他们一样,有着一个个盛着水的小泥坑。人们都穿着“水裤”,坐在泥坑上,把从洞子里吊上来的沙子,用木头制造的“摇盘”,摇着沙子。这种做法类似淘米的道理,只不过是所用的工具不同而已。由于比重的问题,废沙用水掏出去,留下摇盘底子上的沙金。
张国虎是一个老于事故的人。之前他让张跃麟和张跃堂到洞子下面装沙子,他一个人上到上面吊沙子。每每,他都是瞅中周围人没有注意他的时候,才往上吊一桶沙子,而每吊上这桶沙子,他就要把周围的废沙给上面盖一层。
之前在两个侄儿的帮助下,张国虎一边漫不经心的摇着摇盘,一边在思考着,也在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他的表面装的若无其事,甚至还有些愁苦。
关于如何伪装的事情,之前在洞子下面,张跃麟和张跃堂已经得到了三爹非常严肃而详细的叮嘱。两个孩子都知道伪装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一旦“露了白”,轻则会让人家把洞子抢走,重则甚至性命都不保。
之后在洞子上面帮着三爹操作的时候,张跃麟和张跃堂虽然没有语言的交流,但是也都装得像模像样,和三爹配合默契。
周围淘金的人们乱哄哄的,一般来说各管各的,谁也没有时间管别人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闲汉,或者出于一种本能和好奇,也要东游游西逛逛,看看别人家淘金的情况。而老于事故的张国虎,看似坐在泥坑上一心一意地操作着摇盘,其实也在密切的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在任何一个人还没有靠近他之前,他都将事实掩盖了。
一个多小时的操作之后,不知不觉中,张国虎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一方面摇摇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力气活,这是肯定的,更主要的还是一个技术活,需要双臂双胳膊和双手配合得非常默契,才能把这个活儿干好。不然的话,摇盘在手里根本不能摇起来,或者摇的过程中也会把金子摇出去。其次不用说也是因为紧张和担心。
看看把剩余的那些沙子摇得差不多了,张跃麟跳起来有意高声亮了一嗓子:“真tm的倒霉啊,忙活了大半天,唉,操他妈,不干了,回家!”
一直坐在泥坑上的张国虎,也站起来舒了一个懒腰,恼恨恨的骂道:“都是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冲撞的!以后澄金子,说甚也不能领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收拾东西,回村里的出租屋。当然在此之前他们把洞子下面挖到的那一窝金沙,全部用红泥掩盖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都是每一天早晨到了淘金的地方,在洞子下面,把沙子挖好,然后用红泥掩盖好,然后回出租屋吃喝休息。等到傍晚别人忙活了一天,收拾手头各种各样的工具,忙乎着回家这个时间段,他们才到淘金的地方忙活。
他们前后仅仅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淘金的工作结束。
他们假装称米面,借着房东的称,称了三天的收获。老天开眼,他们三天澄了五斤出头的金子!
他们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是3万多块钱啊……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非常吓人的天文数字。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啊,不要说这么多钱,就是上千元都是一个大数字了。当时每家人家全年的生活费就是三二百元。当时各种肉食每斤都是几毛钱,一只活羊只要十几元钱,而2019年到2020年,当地的一只活羊平均的价格是2000元。一只鸡不过一元多。一颗鸡蛋几分钱,米面都是三两毛。西瓜土豆每斤都是三两分钱。白事业随礼,只拿着几张烧纸,端几个馒头就是礼金。红事业随礼,都是三块两块,上五块的都很少。当地在2015年的时候,随礼普遍已经上涨到了五百元。
其实当时张国虎和张跃堂已经非常不淡定了,有一种后世人们一下子中了上千万大奖的模样。
相对来说最淡定的还是张跃麟。
为了不要因此给他们惹祸,张跃麟也不顾长幼辈分的问题,用那种很不客气的话语把三爹教训了一通。对于堂哥,他教训起来的口气就更不客气了。
当然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虽然张跃麟是一个小小的晚辈,可是由于他说的话句句在理,三爹不仅不生气,反倒很高看他一眼。
至于说堂哥嘛,就更不用说了。
最后三个人都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就当之前什么也不存在,没发生,他们每一天还要继续干,继续澄金子。
当然不可能一直就有这般好运。从第四天开始,之前的那一窝金沙就迅速的枯竭了。这一天他们只淘到了几十克金子。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每天忙一整天,也只能淘到十几克沙金。而张跃麟大脑里的脑语也没有出现过,所以他也没法判断从哪里下手。
他们在这个淘金洞子里东挖西掏,怎么寻找都无果。
三个人经过一番严肃的合计,制定了一套攻守联盟的说辞。按照他们三个人当时诅咒发誓的说法,这一生关于这几天淘金的秘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绝不向他们三个人之外的第四个人透露丝毫,否则就要得到诸如雷劈啊跟鬼啊车撞啊之类的恶果。在那个年代,前两种诅咒,在任何一个人的心理上都有着非常大的威慑力,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突破这个底线的。
淘金的工作,暂时就这么打住了。他们一起去十几里外的公社所在地寻找那两个小子。
好在,公安人员心知肚明,别人告刘银柱真正的目的,就是看这小子是一个勾引良家妇女的恶徒,想借着公安的手,好好的收拾收拾他。至于说苏满金嘛,什么也不存在,无非就是刘银柱的一个受害者。
当然这六七天的关押,这俩个小子也吃尽了苦头。他们每一天被关押在一个黑屋子里,就给点凉水和饼干,包括屎尿也在这里解决。晚上睡觉也是躺在一堆麦草里。
时间赶得非常巧。这天他们来到公社的时候,也正是人家准备放掉这俩个小子的日子。
当张国虎他们三个人与这俩小子见面的时候,这两个人整个有一种脱相的感觉。
什么也不要说,赶紧回他们临时住宿的村庄。沙金嘛,自然被没收掉了,想也不要想。
回到临时出租屋的时候,张跃麟主动自告奋勇,做了一顿这俩小子在路上嘈嘈嚷嚷要吃的面片。
按照这俩小子的说法,这一顿面片,是他们这一生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面片。
只是在一大锅面片即将吃完的时候,整个面汤越来越黄,面片也黄得有些吓人。
这是为什么?
这种颜色实在是太黄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颜色。
在几个人的惊奇中,刘银柱无意中用勺子在盆里不拉着,突然找到一大块东西。
大家爬到盆上一看,原来是一大块洗衣服的老碱!
直到这个时候,那两个吃货,才感觉到胃里和嘴里整个不对劲儿,他们说嘴里越来越苦越来越涩,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当时刘银柱立起一双吓人的眼睛瞪着张跃麟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害死我们两个人!”说话间,他居然猫腰顺手操起地角的一根镐把,要修理张跃麟。
张国虎嚯地一下跳起来,手指刘银柱的眼睛骂道:“你小子给我动动!你给我动动!别看这里离你们村子不太远,你要敢把他动一动,我能把你们家抄了。这么小的娃娃,跟我们出来吃苦受罪,辛辛苦苦的主动给你们做饭,你还能这么对待他?这道理很简单,我们吃的那种大块颗粒盐,和老碱差不多,最多也是他无意中放错了。你们吃了我们也吃了!何况在你们不在的这几天,他还不断担心的问我你们的情况。这几天我们一天也没歇着,每天就是澄金子,现在澄了二十多克金子。这两个娃娃还和我说,这都有你们的份儿!所以,哼,你小子要再有其他的想法,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我!”
尽管本质上刘银柱不是一个好东西,坏人往往就往坏的方面想,但是毕竟张国虎是一个长辈,何况刘银柱知道张国虎也不是吃素的,为此只好偃旗息鼓。
何况苏满金也在旁边不住的劝架,为此这件事情很快也就过去了。
苏满金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非常小气的人。张跃麟主动给他们做饭,他又听说这几天他们吃牢饭的时候,人家不仅辛苦淘金,淘了金还有他们的份,就深受感动,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有一些变声变调。
直到后来在三爹的一再询问下,张跃麟才藏头露尾给三爹说了当时的情景。他做好面片的时候,给他和三爹跃堂哥每人用大碗盛了一大碗,他估计以他们的饭量这一大碗也够了,剩余的那一大盆就归那俩小子了。趁他们不注意,他把那一块老碱放到了面条盆里。哈哈,就是这么个情况。
当时三爹盛赞道:“你小子做得好!以后只要有机会,就这么做。两个小子不是俩个好东西,尤其是刘银柱那个王八蛋,吃喝嫖赌,真不是好东西!”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就是在之前的那道河槽里,不断地打洞子淘金……但是总的来说,只是能够得到一些辛苦后的普通回报:好的时候一天能得到三五克,七八克金子,但是打洞子的时候或者在淘金子的过程中,三五天放空也是常有的事。像之前张跃麟他们三个人一下子能够打到那么一窝金沙的好运,再也没有出现。
张跃麟多次试图有意的在大脑里臆想如何听到脑语,如何得到一些启示,但是多次试尝之后都失败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里没有出现一声脑语。
他们就这样断断续续忙乱了一个多月,最终也没有多少收获。毕竟多一半时间是白忙活或放空,另外还要吃喝拉撒,还要给人家交管理费。
当然按照苏满金那种庄稼人小门小户人家精打细算的算账法,只要不窝在家里,出来每天能在这里淘金,怎么算下来也比待在家里划算。按照他掰着手指头给他们几个人的说法就是:首先嘴和屁股不能缝住,在家也得吃喝,在这里也是吃喝,家里和在这里待下,消费差不多,只要把自己管控住,不去村里的小卖部随便买烟酒,在这里除了租房花点钱,开支也不大。待在家里一年三百六十天,无非也就是忙乎地里的那些营生。其实一年四季,从春天犁地到种地和锄地,到秋天收割,总共加起来有一个半月,差不多也忙完了。其他的时间,待在家里就是当一个“温家鬼子”。
按照苏满金的说法,即使他们现在出来淘金子,隔一段时间也不耽误回家里忙地里的营生。
因此按照苏满金的意思,哪怕每个人平均三到四天能够淘到一克金子,也如同赚了。
是啊,难怪苏满金说开支也不大,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出来外面没有一点开支。当然准确的说,他是只喝别人买的酒,自己从来不会买一瓶酒。
就是在他们两个人被放出来的那天晚上吃完面片之后,在三爹的挖苦带讽刺下,包括一再给他们两个人强调,即使他们这几天“从里往外眊”的时候,他们这边辛苦澄的金子也有他们的份儿,种种语言的挤兑和引导下,苏满金也没主动出去买一瓶酒。他从始至终装得傻愣愣的,就像什么也听不明白似的。
后来,还是刘银柱为了感谢家里的三个人,出村里买了烟酒,花生米和罐头等。
在这方面,刘银柱和他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想法。这小子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淘到多少金子,是为了往这些红火的地方走,找热闹,撩一些大闺女小媳妇儿。
不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继续想把这种活计干下去,某一天终于也干不下去了。
这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大河槽里的人们正在热火朝天乱哄哄淘金的时候,从村庄那个方向开来两辆草绿色的212汽车。两辆汽车开到淘金的河槽畔,车上跳下七八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一些淘金者抓住往车上塞……
一时间整个河槽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人们赶紧把淘到手的金子揣在怀里,提着摇盘,四散飞逃了。
逃到四处山坡上的人们慢慢才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前他们交了管理费,人家给他们开的二指宽的“探矿证”,那仅仅是当地公社临时的一个许可证。
现在是县里的公安局和黄金办下来整顿淘金的事情了。
接下来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情况。没办法,淘金的事情看来只能暂时打住了。
其实对于张国虎来说,这还是一件巴不得的好事情呢。本质上来说,他也是一个浪荡货,这段时间他早已经手痒痒的在这里呆不住了,好多的时候还是张跃麟这个晚辈,用那种巧妙的语言把他留在这里的,不然的话他早就走了。他的本性就是手头不能有钱的那种人。只要有两个闲钱,赶紧吃干花净,再赚赚,再花……再说以后的事,根本就不是那种有常性的人。
临时淘金的五人组合,这会儿最想暂时散伙的,其实是三个大人,而不是张跃麟他们两个孩子。
苏满金嚷嚷着说,反正在这里淘金暂时是淘不成了。正好这段时间也该赶紧回家里锄地了。
刘银柱呢,不管好坏这段时间手头又有了一点金子,他想在周围一些红火热闹的地方浪荡,这是他的本性。这是其他人对他铁定的认知。当然实际上大家在这方面还没有完全看透他的内心世界。这小子是一个心眼活泛的人,通过这两天公安局和黄金办来人,让他忽然之间脑洞大开,心中窃喜,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径。
张跃麟张跃堂不需要赶回家做这做那,也没有那么多臭毛病。在堂哥张跃堂的邀请下,张跃麟想,干脆就陪着他,去他舅舅家串个门吧。反正他们淘金临时租住的这个新明壕村庄,距离张跃堂舅舅家的村庄,也只有二十多里路,比回他们张家沟要近得多。
通过事后好多迹象和他脑补出来的结果,张跃麟事后才确定,肯定是这次跟着堂哥张跃堂去他舅舅家串门时,他行好积德,才有随后的结果。不然的话,他没有随后那一连串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