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分歧
阴暗又潮湿的森林内部,篝火驱散了些许浑浊的空气。
“索博德军团长,吸引黑疫的血肉诱饵已经取得了成效,这片区域里所有无意识的黑疫残渣已经开始汇聚了。”
守夜人队员朝着面前气质凛冽的中年人恭敬的低了下头,如实汇报着当下的状况:“只不过切斯特信使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知道了,那就继续维持原状吧,按照大祭司的指引,我们得耐心的等到‘凡人英雄’的到来。”
索博德微微颔首,这位军团长似乎有些出神,他身处森林营地的中央,视线却牢牢的锁定在了防线的前方。
篝火还在燃烧,跃动的橘光在四面八方勾勒出了无数诡异的污泥阴影,被黑疫同化了的动物血肉们发出了怪诞的嚎叫,疯狂的冲击着超凡者组成的防线。
随着时间的推进,它们逐渐融合在了一起,所有腐烂的黑色脏器们相互缠绕和融合,无数的动物头颅彼此相连,它们在污泥的粘合下,化为了一个文字几乎无法描述的血肉聚合体。
残存的黑疫碎片正在重建自己的意识,黄金河流之下,疫病的种子正在生根发芽。
不过在场的守夜人们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毕竟……他们如今面对的血肉聚合体只不过是动物而已,而不是一些更糟心、更虐心的东西……
“‘凡人英雄’啊……大祭司还真是下达了一个奇怪的指引呢。”
守夜人队员重复了一遍军团长的措词,他不由的喃喃了起来:“凡人又怎么可能会成为英雄……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吧……”
“你在怀疑我们的教皇冕下?”索博德瞥了对方一眼。
“不不不!我怎么敢呢,军团长大人。”
守夜人队员连连摆手,他连忙做出了自己的解释:“我只是认为,亲王大人建立的深渊学者团所宣扬的理念,可能会更加务实一点……”
“也就是说,身为我的麾下,你却是亲王阁下的支持者么?卡罗?”
索博德抬起了头,直视着下属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这一生只忠于古斯塔夫陛下吧?”
可让军团长没想到的是,这名守夜人队员却没有逃避自己凌厉的眼神。
“我们已经因为凡人,牺牲了太多太多的战友了。”
卡罗的话语低落了下来:“请原谅我的立场,军团长大人,我只是……无法再接受毫无意义的离别了……”
随后,两人之间气氛沉默了下来。
很显然,从上到下,永耀王国的王庭也并非铁板一块。
永耀国王和大祭司虽然引领着整个庞大的帝国,但他们的理念向来都是尽可能的守护永耀的子民,为永耀的延续保存根基。
但伴随着黑疫的扩张,伴随着超凡军团的牺牲,渐渐的,也有另外的声音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在凡人身上的多数努力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们不应该再让宝贵的超凡者们做出无畏的牺牲了,我们应该远离支离破碎的现世,在无尽的深渊里开拓永耀王国的未来!’
这是永耀的纳尔逊亲王在王族宴席的原话,只可惜,他的话语遭到了自己兄长的驳斥。
古斯塔夫七世怒斥亲王是一個只知道逃避现世的懦夫,逃进深渊,也就意味着放弃永耀的凡人子民。
而亲王则是认为自己的兄长只是一个迂腐的君主,他认为负隅顽抗只会招致整个国家的覆灭,另寻出路才是明智的做法。
最终,王族宴席自然不欢而散。
自此,亲王组建的深渊学者团撤出了永耀王都,不过在那场宴席的消息流露出去以后,纳尔逊亲王的追随者反而越来越多了……
虽然两边仍处于同一个阵营,目前都在携手对抗席卷永耀的黑疫,可双方的矛盾还是在日益积累。
只是……还没有彻底爆发而已。
不远处,超凡者们和黑疫的周旋还在继续,火光跃动下,所有超凡者的脸上全都萦绕着无法散去的疲色。
是啊,无谓的疲惫和牺牲实在是太多了。
作为率领军团的领头人,索博德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残酷的事实,就算是一颗硬如铁石的心肠,也会在亲人和战友的鲜血下被染上血红的色彩,从而生出一道又一道名为悔恨的裂痕。
无从弥补的裂痕。
军团长发出了叹息,索博德摇了摇头,主动转移了话题。
“温妮的状态怎么样了?”
索博德重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营地的最前线:“作为第一次参与战场行动的巫女,她有感觉到害怕么?”
“并没有,军团长大人,温妮是一个坚强又努力的孩子。”
卡罗认真的做出了回应,这一刻,这位守夜人的眼神不由的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瞒您说,她可是我们这个队伍里的勇气来源呢。”
血肉黑潮的面前,正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褐发少女,她有着一双松鼠般的耳朵,毛茸茸的大尾巴从长袍的底部钻了出来,几乎与身高等长。
巫女,接受了黑夜的赐福,以自身为薪柴,承载着黎明之火的超凡者。
她捧着黯淡的提灯,紧闭着眼睛,温妮正在遵循着大祭司的教导,一点一点的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于是黎明的辉光在她的胸膛里鼓动了起来,圣洁的火焰流过了巫女的指尖。
黯淡的提灯越发明亮了,直到耀眼的黎明辉光彻底点亮了昏暗的森林!这一瞬间,所有的黑疫残渣全都发出了憎恨至极的狂躁嘶鸣!
“卡罗叔叔的提灯已经添火完成了。”
这一刻,少女睁开了眼睛,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明亮的提灯,发出了怯怯的提醒。
“做得好啊,小温妮。”
守夜人们一直守护少女的前方,有人接过了温妮手中的提灯,发出了由衷的夸赞。
与此同时,所有的黑疫残渣彻底聚合完毕了……
在众人凝重的视线下,疯嚣的嘶鸣几乎铺天盖地,布满动物头颅和眼球的血肉聚合体直直的扑向了火焰的源头!
守夜人们习惯性的从提灯里抽出了燃烧着火焰的兵器,可就在这一刻,就在黑潮的背后,传来了一声愤怒至极的呼喊!
“你们这群肮脏的黑疫!给我!从温妮的身边滚开!”
所有人都怔住了,只有巫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那是……那是哥哥的嗓音!”
温妮瞬间就认出了那道熟悉的嗓音,温妮毛茸茸的尾巴立刻不安的摇晃了起来,她下意识就要往声源的方向奔跑,可又被眼尖的守夜人扽住了尾巴。
黑潮上的所有眼睛全都翻转了过去。
嵌入血肉聚合体的一颗颗浑浊眼球中,陈旧的皮靴碾开了枯黄的杂草,瘦弱的年轻人踉踉跄跄的拨开了树丛。
他紧紧的攥着枪的柄,凡人抬起头,昂首直视着绝望的源头。
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