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旧事
“嘶咻——————！”
一道轻微的声响撕破空气，
莹那张略显困意的脸，逐渐变换成另一种表情......
那是惊愕吗？还是威慑？
搭在剑柄上的双手快速反应，在最短的时间里，莹不得不反手握剑，借助手腕的力量，
那柄金色的长剑从地面划出一道月弧，像是海上升起的明月般，锋利的月尖，对着少年的胸膛。
虽然臂长因为姿势的原因而被忽略，但是光是这柄金色长剑的长度，就足够匹敌孟浩然手臂加剑的长度了...
更别说孟浩然现在的姿势，依旧维持着手臂弯曲的状态，根本达不到最远攻击距离。
虽然陷入后手，但莹只需要维持这个姿势不动，等孟浩然继续冲刺，金色长剑自然就会先刺入对方的心脏。
如果是个脑袋正常的人，这一刻都应该改变攻势。要么停下来，要么变招，反正......
不该像眼前这个男孩一样，直愣愣地冲过来！
这一剑的速度不慢，而且还在不断加快，
“他疯了！”
这是莹脑海里跳出的词。
没有多余的思考，为了防止杀害掉这个蠢蛋，极高的控制能力让她在剑尖即将洞穿孟浩然心脏的时候，连肘带手，拉回金色长剑。
同时单脚用力后蹬，拉出足够的缓冲空间让这个蠢蛋...
不受伤？
“刺啦——”
金色的剑刃划过那黑色的西装，划断里面白色的衬衫，划破少年的肌肤......
这只原本应该弯曲着的手臂，在这时伸直，握着剑，向前突刺！
！！！
莹侧身避闪，同时金色长剑用力格挡孟浩然的手臂，让青色的剑尖在最后“刹那”的时候没有进入心脏，而是偏离轨道，擦着胸部掠过她的身前。
时间依旧在流逝，一剑挥空，便没有第二次机会。孟浩然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那是剑刃深入自己的肌肉，接着就是一股力量让自己失去重心，掀倒在地。
“碰！”
坚硬的地面，侧身倒着一个人影，手中的剑落在一旁。
一击，一剑......
校场里便传出一阵痛苦地惨叫:
“啊————！！！”
.....
........
“啊！”夏洛特被吓得尖叫一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直到听到一声惨叫，她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人影。
孟浩然败了，而且受伤了！
夏洛特慌乱地冲上前去，看到侧躺在地上发出阵阵钻心痛呼的孟浩然，看到胳膊处西装的破损伤口，微微露出的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衫，心疼之余是油然的愤怒。
瞪了站在一旁不作为的莹一眼，夏洛特对一旁的莱斯大叫道：“快去医院叫医生啊！”
莱斯麻利地起身，没有听公主的话舍近求远去医院，而是快速地跑向校场旁的医务室。
在前往医护室的路上，莱斯的面色凝重，是因为担心孟浩然的伤吗？也许是吧......
空落落的校场内，安宁无比，只剩下周围的两三个看客还在窃窃私语：
“我靠，那小子一招就被放倒了...这么弱还敢挑战莹大师。”
“你们见过有人被打得惨叫吗？估计莹大师实在是恼了，动手重了也说不定！”
“那家伙可真是惨呐。”
........
夏洛特看着孟浩然，看到他扭曲的面部和抽搐颤抖的身体，手足无措，只能等待莱斯快点叫人过来。
莫名的恐惧和慌乱充斥着公主的心头，痛苦的回忆再一次席卷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他跟着自己总会受伤？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根本帮不到他！
血液逐渐浸透衣衫，平滑干净的地板终于沾染上了鲜血。
隐约间，夏洛特看到这抹血迹逐渐扩大、扩大，形成一个血泊，而孟浩然...就这么躺在血泊中，不再动弹。
“啊！”
公主惊叫一声，从幻想中惊醒过来。虽然眼前的血迹并没有扩大的意思，但公主内心还是惶恐不安。
“莱斯呢？莱斯怎么还没回来...”
其实时间才过了不过半分钟，但是公主却因为担心而变得急切。
“呵，莹真是的。”
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老太太跟在莱斯身后，从校场外的通道走来，侧头看了眼校场上的三个人：站着的，莹和夏洛特；躺着的，身穿黑色西装的小男孩。
谁受伤了一目了然。
匆匆走在前面的莱斯提着手提箱，和师傅莹对视了一眼，将手提箱放在孟浩然边上。
夏洛特认出了来者是帝国最高明的医药师——花无缺，尊称花老。悬着的心立刻落下去了，语气也不像方才那般激烈：“花老，请救救他。”
“不用担心，老太太我会治好他的。”
说着，花无缺走到孟浩然身旁，莱斯提早就从手提箱中掏出一块布放在地上。
跪在那块花纹布上，花无缺从手提箱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剪刀，仔细地将孟浩然胳膊上的那块衣料剪掉，露出胳膊上被莹所斩的伤口。
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到那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的伤口，花无缺面色阴沉，呵斥了莹一句：“莹你也是，老大不小了，竟然欺负一个小孩子！”
有花老撑腰，夏洛特挺着鼻子，在一旁跟着小声嘀咕：“就是就是。”
“对不起。”莹没有辩解什么，选择道歉。
跟她们说我是为了救他而伤他的？花老暂且不论，小公主绝对不信，并且还会讽刺自己虚伪。
得到道歉，花无缺手中的活也没停下，从手提箱中掏出一个不透明的小瓶子，将小瓶子中的透明液体滴了几滴在伤口处，伤口立刻就不再流血了。
胳膊的痛感慢慢消失，一直皱眉咬牙硬撑的孟浩然眉头逐渐舒展，意识逐渐远离，一切感觉随之飘散......
合上小瓶子，放回箱子中，等待个几秒钟，花无缺再次取出一个小瓶子，对准孟浩然的胳膊伤口倒进去。
随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原先如裂谷一般的伤口竟然在短短几秒内就恢复如初。
过了不过几秒，孟浩然幽幽睁眼，此时他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僵硬的肌肉缓缓挪动，各感官慢慢重新回到掌控。
一抬头，全是熟悉的面孔。就连这位小老太太自己也有印象，是自己升院赛受伤时遇见的那位医生。
呵呵，差点以为她也会穿白大褂呢，原来只是普通衣服啊。咦，她怎么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醒了？”
与公主印象中慈祥的花老不太一致，此时的花无缺声音冰冷，带着些许愤怒，褪去了一般“花”的柔美，转变成“梅”的凌冽韵味。
“嗯，醒了...”
“还记得老太太我不？”
“记得。”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不？”
“记得。”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把周围的人都给惊讶到了：原来花老认识他！
有人认识花老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花老虽然身为帝国第一医药师，却不只为达官贵人服务，反而常常奋战在一线。所以受她恩惠的人不计其数，但是花老坦言自己记不住每个病人，只有个别特殊的病人才会记住。
所以这小子能被花老记住，应该是有缘由的。
“哼！”花无缺重重哼了一声，苍老的手一把抓住孟浩然的右手手腕，这个位置距离右臂恢复的伤口只有十几厘米。
“既然记得老太太我说的话，那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右手被抓得有些许疼痛，孟浩然却丝毫不敢对花老有任何不敬。
倒不是碍于身份差距的原因，孟浩然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花老，她明明出于一个医生的善意对自己的患者提出了忠告，自己却还是越过了那条线，使用了千鸟......
“怎么不说话了？你难道不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吗？你的右手经脉已经毁了，这辈子都无法使用灵诀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都是一顿。经脉损毁，右手无法使用灵诀？
莹听闻心中一滞，对于这个孩子又多了几分同情。切身实地地考虑一下，如果是自己的右手在十一二岁这个年纪废掉，一辈子不能使用灵诀，可能自己根本无法走到这一步。
公主和莱斯则十分震惊。同样的年纪，他们早早就学到过相关的知识，知道右手经脉损毁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孟浩然本人的回答十分简单：“清...清楚。”
“那你为什么再次使用千鸟，比赛不都结束了吗？！”
花无缺的声音越来越大，孟浩然的声音则越来越小，像极了犯错的孩子面对家长那样。
莹和莱斯倒是习以为常，但公主却是第一次见到过这么生气的花老。
孟浩然垂着头，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半晌才回答道：
“为了......为了救我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朋友。反正是为了救一个人。”
说着，原先逃避的眼神才微微抬起，看向花老，但看到花老的怒容后又迅速弹回去。
这轻飘飘的眼神可不得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时公主正好站在花无缺身旁，对于孟浩然这个眼神，公主一愣，随后萌生出一个可怖的想法。
他的手...难道是那个时候废掉的？
自己和孟浩然一起在森林里逃亡的途中，真正遇到的战斗其实就这么一次，而正是那场战斗，惨烈至极。
“救人会需要用千鸟？！”
花老不信，千鸟这种残暴的灵诀只会带来伤害！
许是阳光有些刺眼，让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孟浩然陷入了和金共同战斗的回忆中，不自觉地娓娓道来：
“那是在一片树林中，”
公主的心为之一沉，
“我和他一起面对一个恐怖狡猾的敌人，敌人当时控制住了我的朋友......”
公主的眼眶逐渐湿润...
“我本来想跑，但是我跑了我朋友可能就没命了，所以当时只能用我唯一的底牌去和他拼命...”
眼泪止不住地从公主的眼角流下......
“用完千鸟，我就失去意识了。后来我再一次看到我的朋友......”
孟浩然说到这儿停住了。因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扯远了。讲再次见到力之星炎之星的事，和自己用千鸟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呢？”
公主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地问道。
别人不在乎这个问题，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可相当在意。
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时，一个人继续询问，那么这个人绝对会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公主低头抹了抹眼泪，再抬头，却看到一只黑色的瞳孔......
那是多么悲哀的眼神啊，
少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的泪花，只觉得眼前的脸颊渐渐模糊，只有那金发摇晃着十分耀眼。对此孟浩然只是轻笑一声，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吐出自己一直没说出的一句话，
带着些许哭腔，那充满疲惫和落寞的一句话，从此刻入夏洛特的脑海里：
“我却发现，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言至于此，花老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是为了选择拯救生命，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斥责他呢？
莹的眼眶也微微湿润，是被孟浩然自我奉献的故事所打动了吗？
莱斯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短暂的失神后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