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月夜下的诉（2）
那是一个不见阳光的阴天，阴云越发浓厚，
偏僻的小屋内，一个年龄不过十岁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明明全身上下不见一点伤势，却两眼昏花，几乎快要死掉了。
在她前方，是侯爵之位名不副实的夜家家主。
“没用的东西，站起来！连这点程度的疲劳都承受不住，你怎么驾驭‘倦怠’！”
“哈......哈......哈......”
“废物，废物！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倾尽资源，特意为你建造这么一个密不见光的房间，你居然连最基础的夜视都做不到！不敢相信，你身上居然流着我的血！”
“呜呜......”
看着自己父亲不断地羞辱斥责妹妹，站在一旁的夜无忧实在忍不住了。
他快步站在妹妹身旁，直面自己的父亲，劝道：“父亲大人，无伤她已经很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冷家的下一届六星人选已经出现了，现在六星名额只剩下三个。那个叫冷北海的孩子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防御六阶法师的攻击了，可她呢？灵力只有两阶，夜家的功法灵诀更是无一个掌握的，她拿什么去争夺六星的位置！”
“父亲，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六星之位啊！你看叶家这一次就没有出色的年轻人。”
“闭嘴！你还想着对标叶家！苍岚双‘业’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叶冷相争！再无我夜家的位置了！如果拿不出新的六星，我们家族就完了！她害死了你们的母亲，难道还要拉着家族陪葬吗？
“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份压力强加在妹妹身上呢？家族人这么多，一定能找到更适合的人啊！”
“哼，如果找得到的话，我会指望她？如果能找到的话，我第一天就将她从夜家除名！还有，你以后离她远一点，你是夜家未来的继承人，不能在没用的东西身上浪费时间。”
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最后瞥了眼自己的亲生骨肉，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投入极大的偏院。
阴云更加浓重了，空落落的大院只剩下夜无忧和小女孩。
夜无忧勾手横抱着女孩，走进女孩休息与修炼的屋子。屋内一片黑暗，夜无忧只能通过夜视将妹妹放回床上，让她休息。
“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废物......呜呜......对不起......我不配当你的妹妹.......”
“小伤，你听好了。你不是什么废物，你是我的妹妹，母亲的孩子。父亲大人他只是因为被诬陷所以暴躁而已，等他清醒了就不会这样了。”
“母亲不要我了......父亲不要我了......我怕......”
“不会的，小伤，不会的。就算.......就算.......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所以不要怕，好吗？”
........
想到这儿，夜无忧及时打住，避免触及真正让人痛心的回忆。
看着宇琪失望透顶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但当夜无忧再开口时，却如嗓子退化般干涩，颤抖：
“我没有保护好你，小伤。”
当熟悉的称呼穿透夜风，宇琪的心也随之晃动。
沉默片刻，宇琪下定决心，向自己的哥哥吐露心声：
“知道吗？忧哥，我觉醒了一种很特殊情况的能力，现在也有接近六星的实力了。”
她的声音难得透露出欣喜，像是第一天从小黑屋里解放出来。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察觉？这样我就能帮你劝说父亲了！”
“什么时候啊......”
感受到夜无忧的懊悔与自责，宇琪微微一笑。但这抹笑容很快消失殆尽：
“就在去年，早上你刚把我送到那户人家那一天。他们对我挺好的，那种黑色的面包你吃过吗？有点硬，但挺好吃的。”
“因为有人对你好，所以你觉醒了？我......都怪我不够好......”
“不，不是因为她们对我好。而是太阳，那是我第一天看到太阳。很耀眼，很亮，和我以前住的房间完全不同。太阳照射在阿姨身上，她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脚底。”
“太阳...原来如此......”
“是啊，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傍晚的时候，阿姨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比地上淌的血液还要长。”
“血...血液？！”
“对，阿姨被‘盗贼’杀了。明明阿姨家并不富有，穷得只能吃黑色的面包。但盗贼还是把阿姨一家杀了。”
盗贼？怎么会这么巧？
夜无忧的眼睛猛地颤抖，眉头皱成一团。即便愚笨如他，也清楚宇琪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三天后来找过你，周围的村民都说你搬家了。”
“他做事一丝不苟。但他也没料想到，会有人刚好路过救下了我。”
宇琪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紧要。但这样的表现却更加让夜无忧心疼，也更加让人害怕。
犹豫片刻，夜无忧还是试探道：“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可以回到家族了。我保证，父亲不会再苛责你。”
“我不会回去的，反正夜家从来就没有夜无伤这个废物，而我对于夜家也没有任何留恋。”
宇琪拒绝得很果断，双眼死死盯着夜无忧，发出灵魂拷问：
“再说了，我回去，夜无晓怎么办？她能将忧哥还给我吗？”
没有回答。
夜无忧已经违约过了一次，他无法再次给出一个自己没法确定的保障。
所以他沉默了。
然而沉默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些时候，沉默往往比言语，甚至比谎言更加伤人。
虽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但再没有什么回答要比此刻的沉默更加确切。
夜无忧的态度不言而喻，宇琪也心知肚明。
她没有过度伤感，因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清楚答案了。她甚至暗暗庆幸，忧哥没有说出那个答案。
承受不住宇琪那热切而又悲哀的注视，夜无忧低下头，不再言语。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修炼了。”
宇琪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侍者服：“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哥哥。如果你哪天回心转意了，愿意离开夜家，可以来荣耀之塔找我。”
说完，宇琪撂下夜无忧，一个人踩着墙壁慢慢下去。
徒留月光下夜无忧孤身一人。
夜晚的风，又吹起来了。
夜无忧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宇琪轻巧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宇琪整个人被房檐遮挡时，声音，从那边传来——
“对不起，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