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剧本战争
第122章 剧本战争
五天后,在田瑞的亲自指挥下,一万保安军和四万雇佣军合计五万人,强渡白河,径直的朝着通州大营攻击前进。
一路上,他们只遇到了零星抵抗,没用太长时间就赶到了朝廷大军的驻地。只是可惜,通州大营里面并没有一兵一卒,这里的人马早在今天一大早,就撤离的干干净净。
扑空的保安军,立马就地转入防御,毕竟按照“剧本”安排,他们就是中了孙承宗的计谋,接下来就要攻守异位了。
果不其然,就在保安军刚刚完成布防的时候,朝廷的大队人马就杀了过来。因为保安军有着超强的机动性,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孙承宗老谋深算,用了这样的一个“计策”,成功抵消掉了保安军的这个优势,将双方的战斗差距降低到了最小。
朝廷的大军,进攻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万马奔腾,几十万大军在平原上鏖战,带来的杀气使得树上的鸟儿都不敢接近。
随着朝廷的大军距离保安军越来越近,初次经历这样阵仗的保安军显得是如此的惊慌失措,以至于列队在前的很多人,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就开了枪。
一时间,战场上的枪声此起彼伏,惹得在队伍旁边督战的各级队长们都扯着嗓子谩骂,让大家停止射击。
在远处高台上观察着整个战场的田瑞,也对自己军队的表现十分不满,不过内心是十分庆幸的。他庆幸这不是真正的战场,而是一次大规模的,高度仿真战场环境的“军事演习”。假如这真的是战场,而保安军的这个表现,明显就距离战败不远了。
相对于保安军的这个表现,此时雇佣军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田瑞花钱雇来的,他们打仗就是为了银子,只要有银子,他们就舍得为你拼命。而这些人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战场表现,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老兵,全都是田瑞之前从朝廷驻扎在京城附近的几个大营里,花高价雇来的正式士卒。
虽然他们装备的还是传统的冷兵器,但整齐的队形反应出来了这帮人稳定的心理素质。仅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的战斗素养,就远在此时的保安军之上。
保安军毕竟是一支新的队伍,面对第一次如此规模的大战,能有这样的表现,倒是没有出乎田瑞的预料之外。谁也不是天生的战士,面对浩浩荡荡崩腾而来的十万大军,能不被吓尿了裤子,立马扔下武器逃跑,这已经算是平时的训练卓有成效了。
至于如何让士兵面对战场有稳定的心理,那就只有让他们经历这样的大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传令,炮兵部队阻断射击,迫击炮准备,一旦敌人的骑兵有突击意图,立马给我发射。”
田瑞看到“敌军”已经排着整齐的方阵,一步步的逼近了保安军,此时的他也不得不小心应对了。毕竟他虽然和自己的老师说好了这就是场按照剧本来演的战争,可谁知道他的这位恩师会不会将计就计,直接给他来真的呢?
此时的保安军,装备的是田瑞从后世弄来的非常经典的七十五毫米野战炮,虽然发射药换成了黑火药,弹头里的装药也没有二战时期的装药威力大,但在这个时代,这种火炮的性能,已经足够形成碾压的优势了。
随着十几门火炮齐射,在田瑞的望远镜里,朝廷的大军方阵前面,瞬间就炸开了十几个由泥土和碎石组成的花朵。有几枚打偏了些的,甚至直接炸到了朝廷大军方阵的边缘处,掀飞了几十个士兵。
后装火炮的发射速度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想象的,朝廷的大军一开始并没有被这点儿伤亡给吓住,部队反而被战场上的鲜血给激发出了血勇之气,成群结队的士兵,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步伐,朝着保安军此时的防线冲了过来。
看到这里,田瑞的眼角不由的跳了几下,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孙承宗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剧本设定来“演戏”,而是想着真刀真枪的来跟保安军碰一碰。
如果是按照剧本,这个时候一旦出现了伤亡,朝廷的大军会迅速停下脚步,然后开始对着保安军实施包围。到了这个时候,双方会进入短暂的对峙阶段。
虽然对于一支装备了装甲车的部队来讲,它是并不担心被包围的,尤其是现在保安军的装甲车,还有少一半是装备了履带和机枪的新型装甲车,连对方挖出来的沟垒,都有一定的通过能力。
但田瑞知道,别人不知道啊,一旦传出去保安军被朝廷的大军包了饺子,起码算是田瑞给了朝廷和皇帝一些颜面,也让大明这二十万顶级战力,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可田瑞还是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战争一旦打起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会完全按照主帅的想象去进行的。就比如此时的孙承宗,虽然已经下达了就地驻守的命令,但在这个通讯极其不便的年代里,不是每一支部队都能做到如臂指使的。
并且,此次孙承宗拿来进攻保安军正面的这十万大军,还是由五六支不同地域的兵马组成,这些兵马的主将,很多时候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就比如此时的秦良玉,她虽然看到了将台上面的令旗,但看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再看看斗志昂扬的部下,她还是没有理会上级的命令,带领着自己的方阵,继续朝保安军攻了过去。
跟她有着同样想法的方阵还有三个,这四个方阵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形成了一个突出部。
看着朝自己攻击过来的这些部队,田瑞在内心是极为佩服这些人的,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但这毫不影响他对对方的敬佩。这样的部队,这样的战士,才是这个民族能够屹立在这个世界上的脊梁吧。
“传令,火炮做阻断射击,不要将凸出来的这几个方阵给轰碎了。”
“总督,这……?难不成让迫击炮轰他们吗?”陆文昭此时就站在田瑞的身旁,按照正常的战斗逻辑来讲,这个时候不是正应该用大炮将这个突出部给狂轰滥炸一番的么?难不成这个时候不炸,反而留着他们冲过来?
“不,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部队,但这样的部队我还想给他们留点儿种子的。这要是一顿大炮轰没了,我怕这些部队就断了传承了。”田瑞的这个理由,让在场的很多军官和参谋都不能理解,那毕竟是敌军啊,留着他们干嘛?还怕他们断了传承,这个时候还这样考虑问题,田总督你确定你是在认真打仗吗?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战场,而保安军里最重的就是规矩,尽管陆文昭又向田瑞提了好几次建议,不过都被田瑞给否决了。田瑞是真的不想用跨越时代的火力,直接把这些能打敢打的部队给弄没了,虽然现在他和对面的这些人属于战场的两方,但谁又能保证,过上一段时间,他们不会出现在战场的同一个战壕里呢?
随着田瑞的命令,炮火开始延伸射击,密集的炮弹全都越过冲过来的几个方阵的头顶,在他们的身后不断的炸响。到了此时,秦良玉内心反而有些不能理解了,对方的火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炸他们,反而全都炸在了他们的身后?她一开始甚至想这是不是自己冲的太快,以至于对方无法准确的瞄准了。
但当她看到后面的一个方阵也准备有样学样的往前冲的时候,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的落在了那个方阵的面前,打的对方不敢再前进一步。
看到这里,秦良玉就知道,对方不是不能炸他们,而是在有意放水。毕竟,对方的火炮除了发射速度快,射击距离远,威力巨大以外,瞄准的精度和速度,更是让她内心吃惊不已。
她所带领这个五千人的方阵,在刚刚的几轮炮击中,已经损失了好几百人了,这还是对方一直没有往她这个方阵的中心炸的缘故,假如对方用之前的火力往她这个方阵的中心打上几轮,她估计她的这个方阵就可以宣布失去战斗力了。
就在秦良玉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就发现他们距离对方更近了,甚至她骑在马上,都能看到对方士兵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样子的武器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打出了令旗,方阵的阵型在跑动中开始变换,由刚刚的松散队形,逐渐开始收拢。
就要接触到对方的防线了,只有将士兵聚集在一起,才能更加有冲击力,方阵前面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准备,他们纷纷摘下挎着的弓箭,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估算着和对方之间的距离。
孙承宗站在大阵中间,同样拿着望远镜在观察着。此时,冲在前面的方阵有四个,尽管这四个方阵的速度有所不同,但脚步根本就没有被不断炸响的炮弹给吓住。
看到这里的时候,孙承宗内心极为复杂。一方面,他确实是想试一试田瑞这些部队的战力。虽然他知道田瑞当初能凭借几千人打的建奴仓皇而逃,也知道装甲车和他们的步枪的确难对付。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还真的想知道,田瑞的保安军,到底有多能打。
而另一方面,他也是极为心疼他手下的这些队伍的,尤其是此时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基本上属于此时大明朝中最能打,也最敢打的部队了。把这样的部队损失了,对于孙承宗来讲是极为不舍的,但战争就是战争,很多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你做出犹豫,更由不得你心疼不心疼。
“骑兵队,攻敌两翼,策应中间的步兵突防!”孙承宗的脑子里刚刚还是各种不忍,但看到前面的步兵已经开始变阵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就下达了命令,让两翼的骑兵迅速出击,策应中间步兵的进攻节奏。
片刻之后,朝廷大军两翼的骑兵同时出动,几千骑兵同时冲锋带起的烟尘,让身处后方的孙承宗,很快就看不清这两支部队里面的情况。他只看到,随着这些部队靠近战场的中间位置,骑兵队伍中就不断的有火球炸开,吞噬着他的士兵。
这些火球的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节奏非常的快,甚至比之前的那种火炮的速度快了好几倍,他明显能感觉到,两支骑兵队伍的速度在这种爆炸中变慢,队形也不再如之前的那般严整。
很快,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左翼骑兵的进攻路线,突然发生了偏转,朝着战场之外狂奔而去。很明显,这支部队被打崩了,他们此时甚至都还没有冲到敌人的战线前,就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炮火而失去了战斗意志,选择了逃跑。
“传令,左翼骑兵临战退缩,主将给我斩了!”孙承宗虽然很是同情此时的这支部队,但下达的命令,却是冷冰冰的,丝毫不带一丝的同情。毕竟这是打仗啊,打不打的赢是一回事,逃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这种环境下逃跑,那就不仅仅是胆小这么简单了,这是会坑死队友的节奏。
不过让孙承宗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左翼的骑兵偏转方向,朝着战场之外而去的时候,保安军的大营里,突然开出去了一队装甲车,奔着那支逃跑的骑兵就追了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大家都想看看,装甲车对阵骑兵的时候,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景象。毕竟,从前大家只能想象一下,现如今真实的案例就在眼前,大家谁都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而保安军此时同样没让大家失望,几十辆装甲车以极高的速度冲到了对方的近前,随后车上的火枪就开火了。跟从前不同的是,这次过来的装甲车上,还有三辆是装备了机枪的,尽管是手摇机枪,但机枪的火力密度,那可不是单发的步枪能够比拟的。
随着这种火镰的收割,左翼的骑兵就跟下饺子似的,不断的从马背上掉落下来,仅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千五百骑就没有一个人在马上了。同样的,站着的马匹也不多,寥寥百十匹侥幸没有受伤的战马,悠悠达达的在充满了死亡的战场上转悠着,很可能,它们的心里也是懵的,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令,前面的保安军,发射三轮后停止射击,让后面的雇佣军冲上去。”田瑞看过了装甲车的表演,再次把目光转向了正面战场。右翼的骑兵已经跟他的战线接触上了,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突破装甲车组成的防线,尽管他们方向上的装甲车是静止不动的。
“总督,这,为何不让保安军依托阵地在阵前射击,等到这些方阵在退却的时候再让雇佣军尾随掩杀?”陆文昭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只不过跟之前的一样,并没有被田瑞所接受。
直到传令兵离开指挥台之后,田瑞这才跟陆文昭解释说:“你说的那种打发固然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咱们的优势,但也让敌人更充分的了解了咱们的能力。现在大战才刚刚开始,一下子就暴露自己的全部战力,容易在后面被敌人给针对了。
现如今,我不让保安军发挥自己的实力,一方面保安军新兵太多,一上来就是高烈度的战斗,新兵太容易崩溃了。现在不如让他们体验一下真正的战斗,看一看别人是如何打仗的,这样更有利于部队的成长。
再说了,雇佣军拿了咱们那么多的银子,此时不拿来消耗一下,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陆文昭点点头,看着在阵前发射了几轮步枪,保安军开始有序的给后面的雇佣军让出了进攻通道后,陆文昭再次问道:“那总督大人,另外一方面呢?您是如何想的呢?”
“另一方面啊,另一方面我是不想把这几个方阵给杀干净了。在怎么说,咱们现如今打的这是内战,杀的也是同宗同族的国人。因此,咱们更多的是要打击溃战,把对方打怕了,打跑了就行了,不要一心想着杀光。杀的太多了,就结下了血仇。
另外,你再看看咱们眼前的这些部队,有川地的石柱兵,有浙兵,有湘兵,每一支部队,都代表了一个地区。真要是把人家的这些子弟都给杀了,将来咱们再去人家的地盘时,那得花费多少力气,才能化解今天造成的这个血仇呢?
因此啊,咱们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哦,原来如此,大人真是高瞻远瞩,非我等的眼光所能及也!”陆文昭拍了一下马屁,然后就不再多嘴了。
随着雇佣军开始出动,战斗的形式终于是回到了大家都熟悉的模式上了。此时,双方人马的人数,装备都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毕竟,朝廷大军的制式武器,全部都是田瑞给提供的,本着节约和方便的原则,此时站在战场两边的人马,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或许会被人认成是同一只军队。
两边从盔甲,到武器,样式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头盔上的缨穗颜色做了区分,其它的没有任何分别。
朝廷大军的缨穗是红色的,而雇佣军的是蓝色。此时,红蓝双方一接触,立刻就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意。
石柱兵此时的眼睛都是红的,就在他们刚刚冲锋的这段路上,他们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马。这可都是子弟兵啊,躺下的人中,都是自己的亲人兄弟,现在终于见到拿着刀枪的敌人了,此时不砍了对方,那还等什么!
至于雇佣军,此时也是战斗意志满满,因为雇佣军中有规定,是按照战果分发奖励的。并且奖励的样式也多种多样,你可以选择要银子,也可以选择要工作,更可以选择要土地。假如这场战斗打完了,保安军给他的评定的功绩是甲等的话,那他们每个人要么有五两银子可以拿,要么就可以选择要一亩水浇田。
那可是水浇田啊,只要不是个傻子,大家肯定是喜欢要田的。并且,在雇佣军中还有一个规定,但凡是战死的,不管有没有分到首级,都可以无条件的分到五亩养家田。
五亩田啊,有了这五亩地,一家人起码就不可能被饿死了。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的命,就能换一家人十几二十年的活路。
因此,此时的雇佣军,那真的是各个都不怕死啊。面对白杆兵标志性的长枪组成的方阵,好几个雇佣兵甚至都不等刀盾手上前了,直接就凭借着自己的胸甲往前冲,完全就是一种不要命的打发。
秦良玉骑在马上,周围是她的亲信组成的防御阵型,她看着眼前的那些敌人,如此这般不要命的打发,内心也是惊诧不已。按理说,对方是叛军啊,天生在战斗意志上就应该比自己的部队低上一些。
别跟她提什么活不下去的人有多大的爆发力,她是刚刚打过平叛战争的,见过的叛军多了去了。可是她这么多年的平叛生涯中,从来就没有见过一支叛军有如此强大的战斗意志。
她已经观察了一会儿了,很多叛军完全是用的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好像根本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般,简直疯狂至极。尽管白杆兵也不是孬种,但就这短暂的交战,他们内心中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对手,此时也是红着眼睛,做好了跟对方以命相搏的准备。
双方的阵线不断的在扭曲着,顶在第一线的士兵,生命几乎就是按秒计算的。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立刻补上去,就看谁先顶不住后退。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没有了恐惧和思考,就是不断的挥刀,挺枪,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站在后面压阵的保安军,此时也被着惨烈的大战给震惊了,他们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的那条线,就好像看到了磨盘中间的那条缝隙一般,双方的士兵就像被放进去的豆子一样,不断的有新的豆子被投入进去,然后被磨成渣,混合着血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