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们走出酒店时雨已经停了。

路上，卞志超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关切地问他被打的情况。

他如实相告。

然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话。

挂了电话，卞志超对武葑介绍说，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特别敬重的一位前辈，姓宋，是武协的副会长。他那天不在场，所以给他打电话询问情况。卞志超说他武艺高超，为人低调，处事公正，很受大家的尊重。

两人很快到了城东的一个商厦门口，停好车，坐电梯上楼。

那家武馆也是在顶楼。有两间房间：一个大训练室，大概四米乘十几米的样子；一个办公室，四米乘十米左右。

训练室里没有人。

卞志超带着武葑直接走去训练室旁边的办公室。

到了门口，敲门。

里面应了以后，卞志超开门走了进去，武葑紧随其后。

里面有四张办公桌，一大三小，都坐着人。

四人看到卞志超，有些意外，再看他带着武葑过来，有些明白了。

门口对面小办公桌前一人问他们道：“你们这是来踢馆吗？”

卞志超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武葑就抢话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意思？”那人问道。

武葑看了他一眼，他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体看上去还算健壮。武葑转身看着大办公桌后面那人，他的年龄大概四十多岁，他低着头看着资料，压根儿没有理会武葑和卞志超。

武葑知道他是老板，也可以肯定打卞志超的不是他，也不是第一个开口的那个年轻人，所以打人的应该就是老板前面分坐左右的两个人里面的一个了。

武葑看着老板说道：“如果你们讲道理，那就不是；如果你们不讲道理，那我们就是来踢馆的。”

老板左边那个人蹭地站了起来说道：“我不是道过歉了吗？你们还想干吗呀？”

武葑看着那人，年龄和卞志超差不多，身材比自己还瘦，更别说和卞志超比了，所以他断定那人不是卞志超的对手，卞志超是吃了他们的暗亏了。

武葑还是看着老板说道：“道歉是因为你嘴欠，今天我们是来为打人讨说法的。”

在这之前，武葑确认了卞志超没有打到对方任何一个人，而且听他的描述，那天眼前这位老板应该也不在现场，当时拉偏架的应该是另外两个人。

“你要怎么处理呢？”老板右边那人问道。

武葑看了他一眼，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看上去实力不弱。

“报警啊，还能怎么处理？”武葑一本正经地说道。

卞志超和其余四个人都一起看着他。

老板终于抬头正眼看武葑了。他打量了武葑一会儿，慢慢地说道：“这位先生，那天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引起的，我现在可以向你们道歉。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我想问一下，除了报警，还有别的解决方案吗？”

武葑看着老板，微笑着说道：“没有了。”

卞志超推了推他。

武葑看着他。

“你怎么可以报警呢？你要报警，让我以后怎么在这个圈子里做人哪？”卞志超轻声对武葑说道。

武葑假装摇摇头，说道：“既然我弟弟不想报警，那就算了。不过你们怎么样都得赔点医疗费和营养费吧？”

卞志超又推了推他。他这点伤，哪需要什么医疗费和营养费啊。

老板看着他们“自相矛盾”，明白了武葑的用意。他是来替卞志超出气的。老板站起来，走出办公桌，然后把另外三个人叫了过去，他对着卞志超拱手作揖道：“志超，对不起，我管教师弟们不力，我向你道歉。”

另外三个人也一起向卞志超拱手鞠躬道歉。

卞志超立即拱手作揖还礼道：“司师傅，您当时不在场，这事怪不得您。”

武葑看着卞志超那么客气的样子，心里有点奇怪。

他们两个明明占着理，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

武葑不知道，这家武馆里的四个人，都是那位宋副会长的徒弟。卞志超虽然笑过武葑，这年头还讲究什么辈分，但司老板是他尊重的宋副会长的徒弟，年龄也比他大一圈，所以他不得不客气一些。他知道司老板是被刚才武葑说的要报警吓住了，司老板一向傲慢，圈里人当中就怕他师傅宋副会长一个人。万一他们因为打了卞志超而被带去派出所，那以后传出去丢人的可能就是宋副会长了。卞志超知道宋副会长很注重武德和名誉，他怎么会容忍他的徒弟欺负人而让他蒙羞呢，到时候只怕他要和他们四个断绝师徒关系也有可能。武葑的真实想法，可谓阴差阳错地压住了司老板的神经。武葑不了解情况，所以不理解卞志超的举动。但卞志超了解情况，他不能让宋副会长难堪的。

武葑见卞志超那样，而那个司老板也被他“吓”得真诚道歉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但武葑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他对司老板说道：“司老板，我听说这边定期会举办表演赛，我很想见识见识。但我弟弟左手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要等一年以后才能和你们切磋了。在那之前呢，由我代替他和你们切磋一场。你看怎么样？”

卞志超被武葑的话吓了一跳，他看不懂武葑了。

武葑之前一向低调，不肯轻易与人交手，怎么今天真是来踢馆了呢？

武葑当然有他的考虑，一来他的确想为卞志超出口气，二来他以后也是要开武术公司的，等于也是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他需要一次露脸的机会，而这次正好是这样的机会。如果他打赢了，那以后可以少掉不少麻烦；当然，如果他打输了，可能也会麻烦不断，但他总算勇气可嘉，敢于挑战。他原本不喜欢惹事，这次纯粹是借题发挥，一举两得。

对面四人听了他的话，自然是不服气的。

司老板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性质，已经超出这件事情本身了……”

武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司老板，对不起，请原谅我打断你说话。我们上门来下战书，其实严格来讲是在应对你们的挑战，因为是你们挑衅在先。虽然你们诚恳道歉了，我弟弟也原谅你们了。可是我弟弟毕竟挨了打了，而且据我分析，他是吃了暗亏才挨的打，还是被打在了脸上。所以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的。他既然是在公开场合吃的亏，那就必须在公开场合找回来，而表演赛正好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你觉得呢。”

卞志超听了武葑这样的分析，突然觉得有道理，他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如果他的左手没有受伤，他肯定亲自上场的。

司老板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当然不是不敢应战，而是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影响，他主要还是担心在他师傅那里不好交代。另外三个人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他们都不知道，宋副会长已经给卞志超打过电话了解情况了。而且，他现在又打电话给了司老板。

司老板接了电话。

宋副会长先问了情况。

司老板如实回答。

宋副会长在电话里把他们骂了一顿，他要他们几个上门去道歉。

司老板说卞志超带着他的哥哥正在这边，而且他们已经道过歉了。但是他的哥哥要求打一场表演赛。他把武葑刚才的话的大概意思对宋副会长说了一遍。

宋副会长让他们现在去他办公室，当面聊。

卞志超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这种事情惊动了他，已经很难为情了，现在还要让他费心，打扰他的工作，浪费他的时间，他很过意不去。

宋副会长让司老板把手机给卞志超，他对卞志超说这些事情本来也算是他的工作，他挨了打，就该还他一个公道。如果这件事情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那别人就会对他有看法，说他包庇徒弟，那他只能引咎辞职了。

卞志超听了，只得同意去面谈。

六个人两辆车一同前往武协。

到了宋副会长的办公室，大家就坐。

武葑观察着宋副会长：他身材不高，不超过一米七，因为他坐着看起来比司老板矮——司老板也就一米七出头的样子；他满头黑发，满脸没有一丝皱纹，所以看上去不像五十多岁的长者；他宽额头，浓眉大眼，两眼炯炯有神；他高鼻梁，厚嘴唇，下巴圆圆的，没有留胡须；他的脖子很粗壮，给武葑一种震撼的感觉——他好久没有见到过高手了，眼前这位，正是。

宋副会长也在打量着武葑，过了一会儿，他对武葑说道：“小伙子，你不是专门练散打的，怎么会要求打表演赛呢？”

武葑想了想，说道：“您也不是，可也不影响您是高手的事实嘛。”

宋副会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来对着卞志超和武葑拱手行礼，然后说道：“我代表劣徒们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能原谅他们。”

那四个徒弟赶紧站起来低头认错。

卞志超吓坏了，赶紧拱手鞠躬还礼。

武葑感到有些意外，他拱手作揖还了礼，心里也有些佩服他，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的武德更在他的武艺之上。

他说接下来就讨论一下表演赛的事情。

武葑站起来说不用打了。

他很奇怪，问为什么，另外五个人也一样觉得奇怪。

武葑实事求是地说道：“我看到了您这几分钟的言行，我就打算认输了。”

宋副会长又愣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你这话不对，如果我真的那么好的话，怎么会教出那样的徒弟来呢？所以说我还是有责任的。同时，我也赞成你们打一场表演赛，老实说，我也想看看你的实力。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武葑拱手说道：“您请说。”

他看着他的四个徒弟，然后对武葑说道：“我徒弟不少，可是转行从事搏击与散打的，就这四个。他们虽然也闯出了一些名堂，但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但他们喜欢，我也不能强加干预。有点说远了，我就直接说我的想法吧。我想打破常规，我希望你一场表演赛和我两个徒弟比。每人两个回合，每回合两分钟。规则就按散打规则来，但放弃摔法，换句话说，就是拳打脚踢。你觉得怎么样？”

武葑想了想说道：“没问题，不过我希望您当评委。”

宋副会长听了，忍不住笑了：“你不怕我包庇他们？”

武葑说道：“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副会长听了哈哈大笑，连说好。

然后就是确定人选和次序。

宋副会长让司老板打头阵，然后二徒弟押后。他说如果最终打平，算他们输。

武葑问为什么。

他说他们其实已经占了便宜了。

武葑说不见得，他和司老板对战，明明是他占便宜，他年轻嘛。

宋副会长说司老板实力比他二徒弟强，他让武葑不要轻敌。

武葑说他上了擂台会很冷静的。

最后商定了表演赛的时间：这周六下午三点钟，地点就在武协，而不是去卞志超他们常去的俱乐部。

宋副会长说他去负责安排观众，保证比在俱乐部的观众多，而且内行人也多。

然后三人签了协议。

宋副会长整理材料，去申请开办表演赛，轻车熟路。

武葑和卞志超先行离开。

回去路上，卞志超有点责怪武葑的意思，说武葑给宋副会长难堪了，让他过意不去。

武葑微笑着说他不懂宋副会长，没看出来他挺高兴的吗。还有，如果他不想他输，明天就把他的场地借给他适应一下，他去他的俱乐部训练半天。

卞志超说好。

他问武葑要不要看司老板和他连师弟的比赛录像，研究研究他们。

武葑想了想说算了，他们看不到他的录像研究他，而他却看了他们的研究了他们，这等于是作弊，胜之不武。再说也就每人两个回合四分钟，他很容易就应付过去了。

卞志超也劝武葑不要轻敌，他说他们俩以前都拿过散打冠军。

武葑说上了台，他会认真研究他们的。

卞志超欲言又止。

武葑送他到商厦门口。

他问武葑要不要上去热热身。

武葑说今天就算了，他一会儿还得去接孙爸爸下班。

卞志超其实也有学员在楼上等他。

武葑在回家路上决定，不让孙郗媛知道他有表演赛要打，免得她担心影响学习。他到家后在沙发上劈叉了十分钟，然后在客厅里练习拳击和散打的基本动作。

到五点钟，他去接孙爸爸下班，之后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