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先自爱,后爱人
“夫人,夫人?”春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张姨娘身边,摇晃着她的身体。
张姨娘终于恍过神来,眼泪早就流干了,此刻目光无神地看着春娘,声音沙哑干涩:“春娘啊,老夫人,老夫人彻底放弃我们了......”
春娘叹了口气,她对张姨娘的感情很复杂。
当年若不是张姨娘爬了林大将军的床,将她也带入将军府中,她也过不了这么好的日子。
说不定现在还在做最低贱的活。
但是这些年,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分早就没有了。
张姨娘一开始确实将她当姐妹,但随着她地位的提升,在加上后来阿茶的母亲死了,她们之间,有些东西也变了。
张姨娘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趾高气扬,不把任何下人放在眼里。
全然一副将自己当主母看。
而春娘一直本本分分地做个下人,这才稳住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可是如今,似乎风水轮流转。
春娘明白,大小姐很清楚那个小人不是自己放的,自己比张姨娘有活路的多。
但是......
春娘垂下眼眸,将不好的心思收了收,然后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张姨娘:“夫人啊,你先冷静一点,小姐还在这呢。”
或许林子柔真的是张姨娘的命根吧,听闻此话,她竟然很快地就整理好了自己情绪。
快速地来到粽子边,赶忙解开了林子柔身上的绳索。
林子柔白嫩的手腕被勒出了血痕,因为缺血指尖有些泛青紫,可见那些人对林子柔下手有多狠。
张姨娘心痛无比,恶狠狠地说:“这些人真不是东西,女孩子身上怎么可以留疤痕!”
“到底知不知道女孩子的金贵,这么好的皮肤留下疤痕多难看啊,还是在手腕这种位置。”
“这要是留下疤了,今后可怎么办啊,我这苦命的女儿啊......”
春娘沉默不语。
张姨娘还在那继续骂骂咧咧。
良久,春娘清淡地说了一句:“可是,大小姐身上也很多伤疤呢。”
张姨娘听见这话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看向春娘。
过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是在说......什么呀?”
春娘淡淡地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夫人,我们以前确实对大小姐不好,她本来年纪尚小就失去了娘。
后来无人关心她,就连下人路过都要踹她两脚。
她确实过得很不如意,心中有恨也很正常。”
“夫人,您看您现在看到二小姐手腕被勒红了,都心疼得不得了。
你说如果阿茶的娘在九泉之下知道阿茶这些年是这么过的,会不会也伤心得不行?”
张姨娘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抬起胳膊:“你,你这是在指责我?”
春娘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哀伤:“没有,我只是觉得大小姐也不容易。
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罢了。”
“好一个将心比心!亏我这些年这样待你!她一个贱蹄子,有她的吃穿就不错了,现在又搞这么一出,弄得将军府上下都不高兴!”张姨娘咆哮道,她的头发胡乱披散着,衣服上到处是砂砾摩擦过的痕迹,脸也灰扑扑的,毫无形象可言。
“你是我的人,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阿茶如今好好地活着,可是我的女儿,快被她折腾死了!”
张姨娘猛地止住了,血红地眼睛带着杀意看向春娘:“好啊春娘,你说,那个小人是不是你放进我房间的,是不是你帮着那个小蹄子陷害我!”
春娘看着发疯的张姨娘,不知道为何心里十分平静。
许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许多东西都看淡了吧。
春娘摇了摇头,还是轻缓的声音:“夫人,我一直把你当做真正的夫人看的,你不必这么想我。
替大小姐说话,不过是因为我良心发现了,且真的觉得大小姐这些年很可怜。
说真的,如果今天这些事确实都是大小姐所为......
但夫人您有没有想过,这些不及她遭受的百分之一?”
张姨娘听闻这些话,彻底愤怒了,嘴里呜呜啊啊的乱喊着。
扑上去撕扯春娘的衣服,想要划烂她的脸。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会怎样?
为什么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就连和她情同姐妹的春娘,也不站在她这边。
甚至还指责她?
是,她承认这些年她对阿茶不好,对她不闻不问百般刁难。
但她也后悔了啊,也醒悟了啊!
她有想过乞求阿茶的原谅啊!
有什么都冲她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对她女儿下此毒手?
这都是阿茶的错!都是她的错!
她为什么,还活着!
啊啊啊啊啊啊!!!
张姨娘的大脑已经陷入了癫疯,刚刚仅存的一点点对阿茶的歉意被春娘几句话说得烟灭灰飞。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女儿的惨状,和阿茶为什么没死?
她的巴掌猛烈地拍打在春娘的脸上,春娘的衣服都被她撕扯得碎了好几块,眼看就要衣不遮体了。
阿茶站在窗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说实话,她醒的时候是想骂人的。
好不容易睡一个美美的午觉,xx吵你xx个xxxx啊!
你知道烟阳阁的露水有多贵吗?都够她再点一个陪陪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你把人吵醒!
所以她暴跳如雷,以雷霆之势跑到门口,就准备冲出去给张姨娘一个大逼斗。
不就是你女儿被人捆了嘛?
怎么了吗?你这些年少打林阿茶了?
区区皮外伤罢了,能有肋骨断了疼?
逼逼赖赖哭个没完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奔丧呢!
可是,就在她准备推门的时候,听见了接下来春娘讲的那些话。
阿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令人无法探索。
她的目光停留在春娘的身上。
此刻的春娘默默地承受着张姨娘的殴打,并没有还手。
阿茶微微勾起了唇角。
真有意思,是一个有良心且护主的下人吗?
将军府居然还存在这样的人吗?
还是说,她在将军府外和春娘说的那些话,她听进去了?
先自爱,后爱人。
阿茶低下头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门口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