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校场

第三天，工赐收到了一封来信，从申邑挑选的千名士卒已经到城外校场了。

申邑离姑苏城其实很近，不过是拉壮丁时费得时间比较久而已。

毕竟才千户人口，很多户人家主要劳力也才一两个，这对吴国来说区区千名士卒，对于申邑来说，则相当于抽调走了九成的壮丁。

这也是工赐不愿意自己这个便宜万户侯出面的原因，而是让未能交割走人的倒霉邑宰全权代办。

专毅乃是伍子胥的亲信，伍子胥不仅是手握兵权的朝廷重臣，更是深得吴王阖闾的信任。

专毅出面让他代办的，这个早晚即将交割走人的邑宰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唱这最后一次黑脸。

按理说，工赐这个万户侯怎么着也要过去看看的，即便是自己还没去过申邑，然而从名义上来说，这千名壮丁，已然是属于他的子民。

工赐内心是抗拒的，毕竟拉壮丁，让他们丢下妻儿老小去打仗，不是什么好事儿。

更何况，现在都秋天了，秋收在即！

工赐也有些怀疑吴王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平常到了秋季，即便是诸侯间要打仗，都是等到秋收之后，大家都农闲了，粮草也有了一定的保障。

这次却如此火急火燎。

这千名壮丁都是农民，才几天的受训时间，如何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卒？

工赐犹豫再三，拉来了二师兄与大山商议，一番商议后，分析利弊，工赐于情于理都要去混个脸熟的，不然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上了战场后，即便是工赐保命回来了，这刚刚得到的申邑，也容易成了一个‘寡妇村’。

工赐看看天色尚早，便让人帮他穿戴好战甲，带着十一乘战车，以及50余骑人马，还有十辆货车，浩浩荡荡地直奔城外的校场。

既然要去，那便准备跟士卒一起住上几日，等着吴王阅兵好了。

路过街上时，让人采购了大量的好酒好菜，皮革布匹，堆了满满十辆牛车才罢休。

一行人赶到校场时，工赐出示了授印，书记管登记造册，发了文书才放行。

在大山不小心丢了一块碎金子后，书记管喜笑颜开地派人为工赐一行人带路，还一路上讲解着各种规矩。

工赐等人到后，发现这千名壮丁哪有士卒的样子？

绝大多数人都是带着补丁的粗布衣，工赐一番环顾，这千人正被分为十组，接受小校的训斥。

看着众人手上的锄头，铁镐，以及…菜刀？

工赐瞬间感觉自己的申邑离变成寡妇村不远了。

这慰问韭菜带了，皮革布匹也预料到了，唯独没有预料这些人会没有武器的，甚至还有几个人两手空空…背着个渔网的！

这是去楚国打仗，还是捕鱼？

书记管指派的来人跑去跟小校们通气后，那小校开始为众人介绍起工赐。

工赐一听，顿时略带紧张地掀起面甲，挤出一脸笑容望向众人。

结果这些壮丁有气无力的反应，令工赐有些意外：我现在可是申邑领主了，所谓食邑，便是这些人以后可都是要归自己管的，还要负责产出，缴税供养自己的。

工赐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凝固，要不…寡妇村就寡妇村好了…

小校介绍完，小跑着来到工赐旁，陪笑道：“这位侯爷，要不要对您食邑的子民讲点什么？”

工赐想着来都来了，要不就随便讲点？

当然不忘让大山又不小心再丢上一点碎金子。

小校得了赏赐后，一脸地喜笑颜开，恭敬地请工赐上点将台，其实就是个临时堆砌的土台子，上面铺了几块破木板而已。

工赐让大山推着自己上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工赐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刚才这位已经帮我介绍过了，我便是新受封的申邑万户侯：梧赐。”

工赐见众人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顿觉尴尬无比，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匆忙间被邑宰拉到此处，许多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心中难免会有些牵挂。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都是吴国的一分子，为国效力，义不容辞。”

工赐说完，顿了一顿，环顾四周，好吧，这群人的表情更冷漠了。

工赐清咳了一声，缓解尴尬，继续道：“我相信大家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别的废话我不多说，但我这里可以给大家的称诺是，只要此战我梧赐还活着，战事结束后，无论胜负，你们所有人都讲得到赏赐。”

一听赏赐这两个字，终于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了，工赐见此，心道也不是那么高冷嘛。

虽然不多，但这是一个好兆头，看来申邑子民还是比较务实的嘛。

“只要我梧赐能活着回到申邑，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赏赐，即便是点背的，把命就在了楚国，我也将会赏赐给你们的家人们。

况且我保证：三年之内，不仅不收半分农税，更会提供铁制农具与技术，帮助申邑所有人挖沟渠，开垦良田！”

一听三年不收赋税，所有人顿时轰然叫好！

虽然梧氏不收赋税，不代表国君不收，总比起两头交税要好呀！

而且国君除非是战事开支吃紧，轻易不会收士族封地的赋税。

工赐双手虚按道：“初次见面，为表诚意，我还从城中带来了丰盛酒肉，为诸位接风洗尘。待吃饱喝足后，再为大家做一身软甲行头，每个人都有份，希望大家稍后都能开怀畅饮，之后能跟着诸位校官好生操练！”

一听有酒肉，就连之前较为老成的几人，都拍手叫好。

从军当然是管饭的，但是军中能有啥好菜？不作战时，能吃个半饱就算不错了，就像平常农户，农闲时，也才吃个半饱。

工赐邀请十位校官一同饮宴，有吃喝当然好，那十名校官倒也从善如流，总比回去吃大锅饭好。

大山抽空拉住工赐道：“你确定或者回来就要给这么多人发赏钱嘛？这可是1000号人，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工赐道：“我是说赏赐，又没说具体赏什么，到时候论功行赏，普通人可以赏赐些农具粮种以及一些酒钱，放心，我现在是梧氏家主，不会这么快就败光梧家的。”

这时期的酒，更像是饮料，度数低，请这么多人喝酒，自然不会请已经“绝版”的枕山烈酒。

因此，这时期的军营中，除了特殊时期，或者部分特别规定的外，都是可以饮酒的。

吃吃喝喝，是最能快速拉进人与人之间距离的。

特别是教官们得了赏钱，壮丁们也得到了实惠，以及万户侯三年不收税，外加赏赐的承诺。

酒席间，众人无不开怀畅饮。

之前远看没觉得什么，近距离接触后，工赐发现这群‘壮丁’的水份还是挺大的，有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不说，还有跟自己一样未及冠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个女扮男装的！

不知道这女娃子是替父从军，还是替兄，但他也不准备一探究竟。

工赐神色如常，假装没看见。

反正人都是那倒霉邑宰拉的壮丁，自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最多被治一个失察之罪，自己可是‘上头有人’的，不怕被扣高帽！

酒足饭饱后，工赐让人排队领了一千分的皮革布匹，皮革都是自家商铺中，较硬的便宜货，但用于缝制软甲正合适。

其中不少还是从百越族以物易物换来的，那些卖不掉的都拉来了。

当做防具穿，太软的反而不适合。

皮革都是黑灰色的，布匹都是普通麻布，颜色不起眼，但是缝制好后，勉强还能达到统一制式。

受人领了东西后，也没心细操练了，教官干脆让他们用今天剩余的时间来自己缝制软甲。

操练之事，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工赐让护卫们散开帮忙指导，有没带针线的，他们也都提前准备好了。

工赐回到战车上，摘下头盔休息。

多出的一辆是当做接应用的备用车，说了十乘，多出一乘工赐都不会答应。

毕竟自己这装甲车太重了，起步慢，缺乏灵活性，万一在战场上陷入了混乱，或者故障，也好有个快车接应。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加之刚才的承诺，自己要活着回来才能免征他们三年农税，才能发放赏钱，可以说是尽人事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不少人都穿上了新缝制的软甲在到处窜访。

都是来自同一个小城镇的，大多数人互相间都认识。

或者是三五成群，围坐在篝火边论资排辈，数上三代，不少人发现彼此间或多或少都能排上些辈分。

“你原来是我三舅姥爷他侄子呀，那我得管你叫声叔…”

工赐让人在战车边拉了个临时帐篷，篷布原本就是卷在战车上的，拉两根长矛插地上绑紧即可。

地面还是长着几颗野草的土石地，这天气不愁冷，工赐套着铠甲也不怕冷。

只是自己推轮椅时有些费劲。

工赐就跟一具雕像似得，看着众人在旁边聊得热火朝天地，一个人傻乐呵着。